她听赵照打听村子里的人说,当初穗和的父母拿了谢家的钱之后,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花的差不多了,又想去谢家问穗和要,被她外公告了威胁勒索,找人抓进局子里蹲了几天,吓的再也没敢去骚扰穗和。后来穗和的老爹病了不舍得看,很快就死了,剩下这个老婆子跟着儿子,儿子也不怎么管她,就成了这幅样子。
不知道老太太现在会不会想起自己的女儿穗和,从小到大没有被好好对待过的女儿穗和。
赵照拉开车门,孟真带着李丹下了车,她没有在这家门口逗留,直接和李丹去了李红秀家里。
李红秀家在村东,还是很老式的两层楼房,油漆快掉光的大铁门。
赵照提前联系过,李红秀家只剩下李红秀的弟弟和父母,李红秀当年报的是失踪案,后来不了了之了,只有她的母亲一直在找她,后来人就疯了,成天念叨着秀秀快放学了,要去路口接李红秀,被李红秀的父亲关在家里好几年才不往外跑了。
李红秀失踪五六年后,他父亲就向派出所申请了死亡处理,所有人都觉得李红秀死了,只有她的母亲还在等着她放学。
门是开着的,推门进去院子里是李红秀弟弟的媳妇王艳正在晾被子,看见他们先是愣了一下。
“我姓孟,之前我联系过你。”孟真主动说。
王艳立刻反应了过来,忙擦了手:“孟真孟总?记得记得,您之前联系我,说是有李红秀的消息了!”她快步走过来要和孟真握手,又怕她嫌弃。
孟真握住了她的手,客气说:“是,我可以见见李红秀的母亲吗?”
“可以可以。”王艳带她进去,不好意思说:“家里有点乱,孟总别介意。”
孟真带着李丹,跟着王艳进了一间耳房里,里面很昏暗。
王艳开了灯,孟真才看见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床旁边的轮椅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低头在缝着东西。
“我公公早几年瘫了,但还认识人。”王艳用抹布擦了椅子给孟真和李丹,朝李丹合掌作了作揖,“我婆婆早就不认识人了,你和她说什么她也不懂。”
房间很阴沉老旧,但孟真看得出来王艳是爱干净的,把瘫痪的老头子照顾没什么异味。
没到床边,就看见床上的老头子用拐棍戳着轮椅里老太太,嘴里含糊不清的骂骂咧咧。
王艳过去打开他的拐棍用土话也骂了一句,嘟囔说:“老了还折腾她。”又去倒水,无奈的对孟真笑笑:“他要喝水,我公公年轻的时候就天天跟我婆婆打仗,瘫了也不老实,成天敲一下戳一下。”她过去给公公喂水,叹气说:“女人嫁人图个什么,年轻挨打,老了伺候他还要挨打,我婆婆也是可怜。”
孟真没有动,她看见李丹走到了轮椅边,低头看老太太手里缝的东西。
“是书包。”王艳说:“我婆婆疯了之后就总觉得女儿还在上学,天天要缝书包给女儿,给她点烂布头她剪一剪理一理,缝了好多个,只要让她缝书包就老实了,也不吵人不闹人。”
王艳对这个婆婆充满了同情,“人是个好人,年轻的时候为了让女儿上学没少挨男人的打,但就是认死理,觉得女娃娃上学了才有出息。可就是太认死理了……人才疯了。”
孟真觉得屋子里真冷,一个母亲拼死拼活供女儿读书,那么优秀的女儿,就这样被拐走在那么远的地方死了,人怎么能不疯?
李红秀何尝不是她。
真该死,绑匪该死,拐子该死,姚丝丝该死,孟璋也该死,那些人就该活在地狱里。
李丹伸手轻轻摸了摸书包的边缘,什么话也没有说。
王艳喂完水问:“孟总,您说李红秀已经……”她看了一眼婆婆压低声音说:“死在甸海了,她有东西要送回来,是什么?”
李丹没说话,从他的侧包里取出来巴掌大的陶瓷小瓶子,慢慢放在了李红秀母亲的手边,用普通话说:“她的骨头。”
瓶子里放着的是李红秀的一节骨头,当初母亲死后被丢了出去,他那时候太小了,花了好长时间烧了那片荒地连同李红秀的尸体,没办法把荒草灰和骨灰都收拾起来,就拣了母亲的骨头收了起来。
因为母亲死前曾经求他说:送她回家,回妈妈家,妈妈在等她。
他终于把她送回来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王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陶瓷小瓶子碰在李红秀母亲的手上,她停下了缝书包的手指,看着那陶瓷小瓶子,瓶子的盖子上绑着一条红色蝴蝶的皮筋,她仔细看着,手指颤抖的摸了摸褪色的红蝴蝶,“秀秀,秀秀的……秀秀放学了。”
她握住了陶瓷瓶子,突然开始不停说话:“秀秀回来了,秀秀喜欢蝴蝶,秀秀很聪明,我的秀秀很聪明要读书……”
孟真听不下去扭头走出了房间。
赵照站在门口,看见她出来,下意识回头,只见孟真眼眶红的很厉害,他还没开口,孟真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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