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伏寿的书信摊开在桌案上,内容是请父亲伏完诛杀曹操。
曹操读过一遍,虽怒气填胸,但不急于发泄,先问曹丕:“既然伏完当年并未依从皇后之意行事,阅后何不焚毁,何必留着此信,生出今日祸端。”
曹丕道:“由此来看,伏完当年未行事,并非不愿,而只是不敢。保留此书信,想必欲令子孙静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便凭此皇后亲笔信号召宵小起事。”
“此事甚密,非伏家人不可知,你又是如何知道。”
“逆贼子孙不肖,防范未密,此信为其奴仆所获,故消息走漏。”
“是谁走漏,带来见我。”
曹丕唤人入室。
曹操起身拔出佩剑,指着那人道:“忘恩背主,天诛地灭!”
那人大惊,转脸去看曹丕,却被曹丕当胸一剑,一个字都还未说出口,便扑倒在地。
曹操见此,心下了然,便不再盘问案情,任由侍从打扫地面。
虽然可能是冤案,但如果这桩冤案正好迎合了他的需要,他便无需计较到底是不是冤案。
不过,他也不想被自己的儿子当成剑来使唤。
“陛下近来待你不薄。”曹操坐回座椅上,眯着眼睛将曹丕打量。
曹丕道:“妖后所为,想来陛下未必知情。且无论如何,妖后意图谋害父侯,为人子者,断无隐匿之理。”
“祁淑在府里时,为父倒不记得你们十分亲密过。”
郭照为曹丕推演过数十种曹操问话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问。曹丕猝不及防,一时有些慌乱——他甚至开始疑心他当年与阿结的事,父侯到底知情与否。
但父侯问话,他决不能吞吞吐吐招来怀疑,于是硬着头皮速速答道:“在府里时兄弟姐妹们朝夕相处,不觉得怎样,如今两个妹妹远嫁入宫,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
曹操道:“看来祁淑倒是格外喜欢你。不像阿宪她们总爱找子建饮酒作诗。”
曹丕道:“大概正是因为其它姊妹们偏爱四弟,五妹怕我孤单罢。”
曹操将信将疑。听了曹丕最后那句,他或多或少对这次子有些怜悯:身为兄长,无论性情还是才情,都被子建压着一头,自己和夫人平日里也确实偏爱子建多一些。
于是也不再逼问,说道:“为父本就看伏氏一族有些碍眼,既然你手下的人办事得力,诛杀妖后及其孽子、党羽一事,便交给你操办。你今日便带人去许都,斩草必除根,不许留余孽。”
曹丕领命。
宫禁森严,禁军由曹操亲信把持,内外消息难于传递。等暗暗效忠皇帝的内侍终于听闻御史大夫郗虑持节入宫接收皇后印绶时,尚书令华歆已在宫城之上清点兵士。
中秋节,合宫预备夜间饮宴,因午膳时曹节恹恹的,皇帝午休后便来芷阳殿瞧她。
内侍们向来不敢惹芷阳殿的贵人,但如今情况紧急,那名内侍只得在殿外高声通报求见。
曹节原本要恼,但看皇帝听见“事关皇后”已然分了心思变了脸色,她也瞬间灰了心。
内侍几步踉跄进来倒头便拜,也顾不得曹操之女就在皇帝身侧:“陛下!副丞相奉魏公之命,草拟了废后诏书,御史大夫郗虑持节入宫接收皇后印绶,尚书令华歆带兵已进宫门了!”
“阿寿!”皇帝起身便走,曹节一把拉住他衣袖,刘协误会她的意思,急得待要将她挥开,曹节死死拽住他道:“陛下,将皇后和膝下两位皇子,送来芷阳殿,我来看护。”
“你是何意?”
“若只是简单废后,不会专挑在这中秋节。恐怕事由紧急,来人要取皇后和皇子性命。陛下信我,我保他们不死。”
刘协没有再向她确认“为何助我”,说一声“好”,大步向椒房殿狂奔而去。
他带来了皇子,没能带来皇后。
皇后虽然求生,但不肯寻求曹节的庇护,连皇帝也无法劝服她。
曹节没有强求。女子之间,心意隐隐相通。
她只惋惜皇后不明白皇帝的心。
尚书令华歆、御史大夫郗虑于外殿朝拜皇帝。
郗虑向皇帝宣读由副丞相草拟的所谓“御旨”,宣告废后。
曹丕在替天子所拟的诏书中用语恶毒,对伏氏极尽诋毁,而对天子暗藏讥讽,刘协听得浑身发抖,打断郗虑道:“住口!皇后素守本分,何曾谋逆。尔等无端判罪,证据何在,证人何在!”
华歆道:“丞相亲见罪人书信为证,至于证人,伏家家奴首告揭发,因以奴背主是大罪,副丞相已亲手了结此奴。”
“子虚乌有的证据,子虚乌有的证人,尔等……”事实明明白白,可他知道,他手中无权,就算摆出事实,也没有用。也正是因此,他们连认真些的作伪都不屑。
现在皇后的命在面前这两个曹丕下属、两只蝼蚁手里。
他贵为天子,比之蝼蚁都不如。
圣旨宣读罢,他默然片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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