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缓缓道:“说起来,除了殿下偶尔回京,在宫中与臣见过外,臣还在一个地方见过殿下。”
祁宥脚步略顿,他认真地看向崔锦之,乖巧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臣前世下狱抄家,便是殿下亲自带人来的。”
祁宥微微瞪大了瞳孔,从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拼命搜寻起来,终于想起了丞相被押解出府时,隔着人群投来的遥遥一目。
他心下慌乱起来,无措地想要开口解释,可对上崔锦之那双沉着冷静的双眼,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夜风凛冽,拂动她耳旁几缕碎发,显得温柔极了。
祁宥知道,她想说,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过往,不在乎前世的种种事迹有没有祁宥的手笔。
所以他……是不是也能放下满心憎恨,同她一起并肩而行呢?
祁宥无措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卑劣极了。
崔锦之还不知道,前世在西南的军营中,他结识了被穆临赶过来的穆傅容,西南的那只铁骑,成了他直捣京城,手刃新君的一把尖刀。
他虽然远在荒蛮之地,却秘密操控着一切,令和帝的崩逝,甚至是……她同祁旭的离心,都少不了他的人在其中搅弄。
喉间一片酸涩,少年身形未动,清冷的月光倾泻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更添一分落寞。
无数理由就这样囫囵在唇舌间,只要他开口就能轻易掩饰过去,可崔锦之温柔如水的眼眸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像一缕藤蔓缓慢地布满他的心脏,紧紧地桎梏着他,让他说不出一句谎话。
少年声音沙哑:“若是,若是前世,祁旭对你的怀疑,是有人挑唆才致生变的呢?”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崔锦之的目光,她这般聪颖,应该猜到了吧?
她会怎么想?是失望?还是愤怒?
相执
祁宥只觉得周遭的时间过得好慢好长,他就这样僵硬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等候属于自己的审判。
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回答。
他心里堵得难受,像似有无尽的害怕和恐惧在体内乱窜,六年来的点点滴滴如绚烂烟花在他的脑海中一一绽放。
少年闭了闭眼,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着她。
一双蕴着温柔的秋眸静静地瞧着他。
崔锦之伸出手,细腻如玉的掌心向上。
所有惧意在此刻溃不成军地崩散开了,少年上前紧紧地抓着她。
双手交叠紧握在一起,带着祁宥毕生的炽热与赤诚。
丞相面露微笑,回答他方才的问题:“祁旭不信我,有没有人挑唆,都会走到这样的下场。”
“为了压制蠢蠢欲动的权贵世家,我握住了太多的权力。”她轻声道,“天下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有人甘愿放弃权势富贵,火尽灰冷地度过余生。”
祁宥看着崔锦之清秀的脸庞,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下,“我信。”
她的笑更加娴静温柔,又道:“臣汲汲营营一生,若得见殿下登上那个位置,殿下便允了臣归隐的心愿吧。”
“不可以。”他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老师还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崔锦之没有同他争论这个,就这样任由少年拉着,又缓缓向前走着。
细长的影子在月光亲昵地重叠碰撞,携手相执。
她清冽的嗓音在萧瑟夜风中响起:“陛下的寿礼,殿下想好了吗?”
“送一副百寿图吧。”
丞相微微讶异,“确实不错,用来贺寿祝椿再合适不过了,不过殿下何时学会了这么多字体?”
百寿百字,各不相同,草书、隶书、篆体各体皆各,难度极大。
若送上这一副百寿图,足以见得送礼之人的心意。
只见这只厚脸皮的小狼毫不在意地答道:“不是还有老师吗?”
崔锦之难得狠狠哽了一下,忍了好半天,还是伸出手来要打他,却在真正触碰到他后背时卸了力道。
少年闷笑,任由她轻轻捶打,踏过月影重重,就这样再美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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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和帝大寿,百官赴宴,铜烛万盏,月落星沉,灯影重重,珠帘金翠辉耀于殿内。
丝竹之音绕耳不绝,歌舞升平,巧笑低语,喧闹非凡。
令和帝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心里满足地不得了。
他一生于国,虽无建树,但此刻看着万家安乐,其乐融融的景象,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幸好崔锦之不知道令和帝心中的沾沾自喜,不然要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来。
祁宥坐于令和帝下首,觥筹交错地同官员大臣寒暄着,他看似谦和有礼地听着众人涨红了脸地吹嘘,实则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崔锦之。
令和帝特许了内廷宫宴不必穿官服来,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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