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建邺大乱,他老父带着他来朱雀桁避难,我就把他们留下了。去年柏叔没了,就只剩他一个。阿姐要是不放心,我让他去客栈住吧。”
陆昭听完却笑:“那倒不必,我看他对你倒是忠诚。再说南北隔阂历来就有,也非一朝一夕能改变,人心似海,你自己多留意着些吧。”
陆微自淳化渡口上岸,先与属长卢霑拜别,随后陆放便派人一路护送他入京进城。然而才见了父母,便有中枢诏令下发,司徒府已辟其为东曹掾。
陆振闻言笑着道:“先去吧,你阿柔姐姐他们也是刚到,正在后院收拾着,等你从宫里回来,再见也不迟。身为司徒府掾属,中枢有诏,已是恩遇,速速换衣入宫,莫让别人觉得你轻慢了。”
公府及州府、郡府征辟僚属并不都走中央渠道。虽然掾属仍是各府长官自行任命,不走敕令,但也分两种情况,其中最常见的情况便是板授。晋宋之代,各府自辟僚属,以板授官,谓之板授。这些人不受吏部任命,直接由属长选任,而这样的板官,国家也不出俸禄,完全靠府中长官自己出钱供养。寒门子弟多靠这种途径任官,家中富庶者自掏腰包,用钱填平阶级之间生而有之的差异。所幸板官和正官在积累官资上并无差别,但这种半开放的征辟制度,仍然不大可能出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情况。
另一种就是由一府长官呈书向吏部报备,吏部也有参议权,最终吏部下发一纸任命,替公府征辟。一般州府的别驾、军府的长史都很少直接通过吏部任命,能在司徒府东曹掾任职,并由吏部出具一份任职手令,可见各方对陆微这个新东曹掾也是颇为瞩目,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陆微初次入宫,便由姐姐陆昭陪同。如今未央宫已修缮一新,先前的烧毁破败之景早已荡然无存。巨大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光滑整洁,铺于地上,四周多植松柏,朱墙黛瓦,古朴典雅。未央宫南的中枢官署以及原丞相府也有扩建,高门玉柱,庭院深邃,或雕瑞兽,或画吉羽,博采旁撷,包罗万象。虽然仍有诸多殿宇没有完工,但已大气初显,颇具格调。
此时陆昭与陆微经过,便有一些仍在赶工的工匠停下手中活计,点头示意。陆微见此景道:“生民只求安稳,求力有所用,得其政者,便已可称圣贤。只是阿姐用心良苦,旁人却未必理解,还要出言针砭。”
陆昭大兴土木,重修未央宫,其实并不附和战乱之后稳定时局的做法。朝中也不乏有人抨击她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但其实陆昭也想让这些生民归于田亩,可是京畿世家大族盘踞,土地垄断严重,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那些世家出身的当朝重臣倒是督促陆昭,让朝廷发放土地,但一旦土地吃紧,安定不及时,这些难民便会化为反民,冲击原本就脆弱不堪的京畿。届时这些世家大族又会跳出来,以给一条活路为诱饵,将这些难民荫庇起来,压榨朝廷原本就不多的元气。等到真正国家有难的时候,世家们又会钳制朝廷,漫天要价。世家与世家之间也不会放弃成见,团结合作,各自拥兵自重。因此百万生民也不得不在一次次内耗中,用之殆尽了。
陆昭此次修建未央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兴土木,营造宫室,本身就是人身控制的一种手段。如果此时能够发动一场战争,也能解决部分为题。但如今魏国内部承平,这把刀大概率会捅向魏国自己,开启新的内乱。
不过陆昭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南方仍有一个强大的楚国。但凡有人敢在长安掀桌子,搞起内战,不给这些生民活路,那么大家就一起灭亡。
当然,这些难民在建造宫宇之后也有出路,陆昭打算先将他们安置荆北。这些经历过集体生活和严格管理的人,一旦扎根荆州,也是给地方的一次强力输血。
陆昭看着眼前的幼弟,他虽已初长成,身高已与自己持平,但语气中仍不乏少年意气,因缓和道:“成者为王败者寇,战争的劳民伤财乃是工程之数倍,可是崔谅之乱、贺祎之乱还不是打的热热闹闹。既然百姓只求一顿包饭,一处安居之所,又何必拘泥于形式。至于劳民伤财,不过是政治打压的一种借口罢了。”
陆昭明日才正式去职,因此按照官阶和爵位,在禁中仍颇受礼重。陆微原本不过十六岁,仍未长成,此时跟在陆昭后面和小内侍没有什么区别。中途偶尔遇到的几人,也都纷纷驻足礼拜,偶然才会发现陆昭身后跟着的小弟。陆昭随后也逢人便主动引荐陆微,希望能用自己在职最后一日的威望,替他铺平一些道路。
待两人至司徒府,陆昭替弟弟整理了簪冠衣摆,谆谆叮嘱道:“司徒为人正直,老成谋国,你在府中任事要多学多思。人事纵有不靖,也无需站队,无需争执。阀阅昨日我已送到吏部,你今日直接上任即可。”
陆微既入司徒府,最先见到的便是司徒府从事苏檀。
“在下武功苏檀,表字怀思,听闻镜玄兄已应诏就任,特奉司徒之命引导。”
苏檀表面和颜悦色,但他身为武功苏氏,原本也有机会任东曹掾一职,奈何司徒选了陆微,心里也不乏怨气。不过他修养尚好,总能在面子上保持一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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