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最大,土力甘沃,物产丰繁,连通灵、夏与河套,直达河、湟及祁连,为西北一线的中枢。蕃人占据多年,城内的汉民出生就沦为奴婢,受尽欺凌,生息艰难,狄银与蕃人贵族却掠掳无数,堆积了巨量的金银财宝。
朝廷国库空虚,发兵给不了钱粮,打下来的就是军资。
既然是两军合战,胜了少不得计较如何分金。河西养兵不易,天德军更是精穷,按说必有一番拍桌子踢案台,怒目横飞的争抢,双方对骂到火顶上梁,这一次却格外的古怪。
韩平策念着天德军夺城头功,诱敌又折损极重,准备多让一些,没想到陆九郎低眉笑眼的推拒,死活不肯要。韩平策见他的赖样更加窝火,绝不肯受这份好意,咬牙切齿的杠上了。
双方的拉扯听得两军将领的额筋直蹦,后槽牙咬得发酸,最后还是韩明铮按下,各取一半,才算结束了一场荒唐的议事。
魏宏一腔子火气,出了内堂脱口开骂,“狗日的,浴汤里快活一通就不知东南西北,恨不得连人都贴过去!有个女将军就是好,还比什么军功,金山银海也能哄过来!”
后头的裴子炎听得不快,忿然呛道,“是河西军压制了蕃军主力,本就该拿得更多!”
魏宏正怒气沸腾,当下就要发作,裴佑靖步来致歉,“后辈小子无知,魏大人勿怪。”
魏宏见是他,这才一瞪裴子炎,怫然去了。
里面吵了半天,堂外也听闻了几分,石头守在外头直乐。
伍摧在一旁嘀咕,“瞧陆九笑得那贱皮样,谁都知道怎么回事,你个憨脑袋,当年我就说有鬼,你非不认。”
石头咧嘴,“已经定了凉州最好的酒楼,九郎跟将军在楼上,咱们在楼下,一起吃好的。”
伍摧心里高兴,嘴上道,“他想得美,将军未必肯去。”
堂内的陆九郎随在韩明铮身畔,正赖皮笑脸的软磨。
韩平策大步行出,一脸的憋气,身后跟出几名青年将领,神情不善的回头望。
石头看着眼生,“那几个臭脸的是谁,以前没见过。”
伍摧幸灾乐祸的道,“青木军调来的几个副将,小韩大人特意放在将军身边,平日里比着献殷勤,指望当韩家女婿,偏给陆九得了手,还能有好脸?”
陆九郎扯着韩明铮出来了,石头又去同司湛叽咕,拉着一道去了。
凉州是繁华之地,大军入城也是发财的良机,大小酒楼无不生意火爆。石头等人在楼下的雅厢饮酒吃肉,交换闲话,三人诡笑连连,说得欲罢不能。
陆九郎拥着韩明铮在楼上观景,见她许久不语,远望着城墙,问道,“还是当年的模样?”
城上悬着一片孤云,衬得巨大的城墙似也渺小起来。
韩明铮敛了神思,回道,“不一样,那时城墙和天一样高,还以为永远也出不去。”
早年的凉州对汉人严加防范,出关管制极苛,韩明铮随生母归返,千辛万苦抵了此地,却不得出城,母亲甚至为此殁去,成了多年的心魇。
陆九郎没有多问,安慰简短有力,“你已经攻下它。”
韩明铮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拿下凉州,我真的很高兴,你胆子也大,竟敢行这般险计。万一狄银守城不出,天德军就白送了,到时候战局失利,朝廷震怒,你就不怕后果?”
陆九郎当然想过,更想过无数次对手,“狄银近年受蕃王打压,又为达枷之死与央格成仇,急需一场大胜扬威。他骁勇自负,绝不会甘于守城,数月前我就让奸细混入凉州,散布两军不合的消息,只要信了一半,他就抑不住本能,肉送到嘴边还能不吃?”
韩明铮的眸光比月色更亮,比春风更柔,听得莞尔,“猛兽也敌不过狡狼,你素来狡计多,好在如今是让敌人头疼了。”
陆九郎给她如此凝望,一时神魂飘荡,胸臆满蕴,忍不住低喃,“你信不信,这座城是为你而夺。”
韩明铮当然不会信,笑容带上了谑意。
陆九郎抑下来,改道,“当年你说我不配与你相适,为什么还会落泪?”
韩明铮微窘,“旧事何必再提,这次你立了大功,满朝都要刮目相看了。”
陆九郎却不放过,执意的缠问。
韩明铮给磨不过,终是道,“大约有些伤心,没想到你那样凉薄。”
陆九郎一静,没有争辩。
韩明铮轻浅一笑,“后来也想明白了,其实无所谓好坏,你本性如此,不在乎归处,就像那匹黑马,终有一天要离开的。”
陆九郎低下头,轻轻吻咬她的耳廓,似在抱怨,“我又不是马。”
韩明铮给他缠得呼吸微乱,抬臂揽住了他。
他怎么会是马,这只狼贪狡无情,狠辣刁钻,时而软驯乖巧的撒娇,咬起人又格外凶狠。
即使明知如此,它的狡黠与勇猛,泼顽与漂亮,狂野的诱惑与激情,依然动人心扉。
长相望
◎敢对将军毛手毛脚,陆九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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