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凝结,结到他的眼里好似就成了冰。
他黑眼沉沉地望着地上的人,声音压着,已是十分隐忍,但怒气不减:“梁雁!”
她才不理会他语气里的寒厉,一骨碌爬起来,使出十足的力气往他手臂上推。
她咬着牙,拧着眉,一张脸也憋得发红,可那人的手臂肩背好似铁桶般一动不动。
末了还听得他凉凉落下一句:“你闹够了没有。”
推不动了,她颇有点恼羞成怒,恶狠狠撂下一句:“你真讨厌!”
便转头夺门而出。
夜色冷冷,半开的房门后,只剩下宋随一人站着,一言不发,垂眼看着手背上赫然的巴掌印。
他方才洗浴完,穿得单薄,灰青色的长袍被风卷起,更衬得他好似一尊玉面雕像。
呵,他讨厌。
那姓韩的就不讨厌。
莫春羽摸了摸脸上被风带落的冰凉雨水,望向房内凉凉道:“你猜他等会第一个喊谁的名字?”
时雨斜过来一道眼风,“自然是你。”
“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
莫春羽:“来了。”
时雨:“遵命。”
屋子里,宋随立在屏风前,负手在后,面色黑如锅底。
“范云岚有喘疾,死因是喘疾复发时有人换了她的药。
她去世前的一个月,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你们今夜去梁昭夫妇和梁雁的院子里仔细查找,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莫春羽微讶:“这么突然?”
昨日从刘府回来时,他旁敲侧击地与宋随说希望能早点将宅子里的线索查清,这样几人也好尽快离开,不必再欺骗人家。
可突然让他将事情办了,他又生出几分扭捏来。
离开了梁府,可再也吃不到小厨房做的江宁风味的小点心了。
不仅如此,梁雁和她那两个丫环不在的话,总感觉日子要无聊许多。
宋随冷笑一声:“你昨日不是还盼着我早些离开么?”
手背上传来一丝痛感,他垂下手,任衣袖盖住。
她既然那么讨厌他,他便遂了她的意。
夜半丑时,一轮弯月当空。
清晖散在庭院里,照在枯枝青砖上,照在幽暗水面中,发着幽幽冷光。
两只山雀从屋顶飞下,一前一后停在梅花树下,在地上低头啄着,寻觅食物。
莫春羽一身黑色夜行衣从院外穿行而入,前面的那只山雀停了动静,忽地振翅而起,飞到屋檐上去了。
后头的那只反应似乎要迟钝些,等人的脚步近了,才反应过来,慌张地往树枝上飞去,摇落一树的雨水。
宋随站在檐下瞧着那树枝上的鸟,那鸟往抓着枝干,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同伴。
往上挪了挪,又往里靠了靠,十分局促不安的模样。
他随手拾起一块石子,远远地朝着梅花树抛去,‘哗啦’一声,树上那只鸟被他击中了左脚,从枝干上滚落下来。
再看檐下那只,见它遭了难,便扬起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那只受了伤的山雀只得提起一只脚,振落翅羽上的雨水,艰难地继续往院墙外飞走了。
看啊,鸟也好,人也好,本来就没有谁会一直等着谁。
匆匆而遇,匆匆离别,这才是人世常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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