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微微出神。
“怎么了?”阿迦罗见他神色有异,
“无事。”萧暥深吸一口气。
阿迦罗见他恍然若失,“你非要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阿迦罗,不必了,那里,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山河孤守
九月的海溟城,秋风萧瑟,飞灰似雪。
他独自走在茫茫灰烬里,秋日的阳光干燥而温暖,就像回忆默默地燃烧。
他们曾经约好,等到海内无事,天下清平,就铸剑为犁,放马南山。从此阡陌黄昏,归老田园。
可他终究没有等来和他放马南山之日,归老田园也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场乱世过后,梦烬成灰。
萧暥在石阶前坐下,他带来了酒。但魏西陵不喝酒。他就不勉强了。独自倚柱喝着。
酒入愁怀,在肺腑里烧出了思念的毒。蓦然回首时,风中已有一缕白发飘零。
前世,他给魏西陵留下了十几个字,成了他三十年孤守山河的寄托。
而今生,换了他,来独守他离去的岁月。
“西陵,你放心,陛下很好,家国平安。”
“山夷的叛乱已经平定,北狄也签订了盟约,通商互市……”他边喝酒,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件。
夕阳西下,朦胧的目光中,他仿佛又见他执剑跨马,深深地回望过来。
十月京郊,满山红叶间停着一部六驾马车。
长亭外,薄暮冥冥。
魏瑄站在一地斜阳里,曾贤抱着披风站在他身后,道:“陛下,天色已晚,暮气寒重,还是先回宫罢。”
魏瑄道:“彦昭初七抵达凉州,算脚程,今日应该到大梁了。”
曾贤道:“兴许是回江州了呢?”
魏瑄心中霎得一空。是啊,也许萧暥是回江州了,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曾贤见他的眸色瞬息黯淡下来,赶紧道:“老奴瞎说的,老奴就是心疼陛下,前阵子刚着了风寒,还没好利索,现在又在这郊外挨冻。”
魏瑄苦笑了一下:“曾贤,你说的对,他许是回江州了。”
他深深吸了口秋暮的凉气,“大梁对他来说,或许就像牢笼……”
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陛下你别那么说,嗨,都是老奴这张嘴”
“曾贤,回宫罢。”魏瑄最后望了眼空荡荡的古道,寂寂道。
曾贤赶紧上前,提灯引路走向马车。
就在他要蹬车之际,古道上忽然传来了清冷的马蹄声。
“陛下,你看!”曾贤惊喜道。
魏瑄蓦然回首,循声望去,就见远处的古道上卷起一股尘土,两匹骏马一前一后,飞驰而来。
云越一边驾马一边抱怨道:“主公,我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萧暥打趣道:“怎么?在草原上还没待够,莫不是看上北狄的姑娘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云越赌气道。
萧暥正在策马飞奔,便随口问,“哦,哪家的姑娘?”
“他是我此刻,也是我一生跟随的人!”
骑术一流,马背上从来岿然不动的身影微微晃了晃。
萧暥老脸顿时一红,趁着云越没看见,赶紧一夹马腹,窜出半个马身,竟是落荒而逃。
云越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公这么狼狈,不由偷偷抿了下嘴角,策马跟上。
最后一缕斜阳消失在天际,马车前挂起了宫灯。照着四周一片幽幽红叶。
萧暥勒住战马,“陛下?”
他立即跳下马背:“臣怎敢让陛下亲迎。”
“彦昭,朕政事繁缛,来郊外散散心,听说你要回来了,就在这里……咳咳”一阵低咳打断了他的话。
“阿季,怎么了?”萧暥关切道。
“无事,偶染风寒,已经好了。”说罢,曾贤赶紧上前,为他搭上貂皮披风。
萧暥记得以前他修玄火真气,体温总是比普通人高一些,腊月里都一袭单衣,是从来不怕冷的。
入城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时分,马车沿着街市驶过,放眼看去,街上车水马龙,人流熙攘,铺子前琳琅满目,在魏瑄治下,大梁城已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宫宴依旧丰盛。萧暥一边吃,一边向皇帝汇报了此次西行的经历。
魏瑄听得聚精会神,仿佛要把他这段时间内点滴锱铢的变化都记在心里。
用完晚膳,魏瑄道,“彦昭,你这次回来,朕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说罢便牵着他的手来到侧殿。只见灯烛照耀下,漆绘兰锜上搁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
“青霜!”萧暥惊诧道。
这正是当初在无量殿大战中碎成无数段的青霜剑!
“朕花了些时间修复此剑,彦昭,试试称不称手?”
萧暥当即举剑迎风挥舞,剑气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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