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默认的规矩,律法不下宗族,人家族内能处置的事情,官府来了也不便插手,一句“家务事”就把律法推的远远地靠边站,官员谁也不愿意接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子。
舒朗饶有趣味的问:
“具体要如何做呢?”
“先让人将周家村发生的事传扬出去,不能叫他们一手遮天,我就不信外面村子的人听了他们残暴可怖的手段,还有人敢把闺女往他们村嫁!”
嗯,利用舆论的手段,逼迫周家村停止残害村中女子的举动。
“然后呢?”
“然后想办法让那些受到迫害的女子来泉州城内谋生,我可以暗中让人帮她们找一份养活自己的活计,暂且解决了生计之忧,他们家中父兄和宗族便也拿捏不得她们。”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只是解了一时之忧,但凡她们家中有人日日上门哭闹,她们的活计也做不长久。
“所以我还得想办法将她们拧成一股绳,让她们从心底里认可自己的能力,坚定与宗族抗争的信念,同时提高她们谋生的水平。”
梨满缓缓在屋内踱步,慢慢将还不成熟的思绪整理起来:
“我可以为她们提供外界的帮助,可她们的内心是否坚定,其实也是需要引导的。或许能像平日里村头妇人们说长道短那般,把所有受过苦难的妇人们聚集在一起,让他们互相倾诉自身遭遇。
从而让其他人达到感同身受的效果,人一旦感同身受,便能快速亲近起来。”
厉害了我的梨满,竟然无师自通,想出了诉苦大会。
不过这注定是一条漫长而又艰难的路程,舒朗问她:
“这可能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你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了吗?万一哪天你随我回京,或是嫁人生子,将所有重点转移到你的小家庭,你想过那些跟随你的人要如何安置吗?”
梨满目光有些迷茫,被舒朗说的愣住了。
她只是出于一时气愤,真心想为那些女孩子做点什么改变她们的现状,可总归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行事,绝对没想过将那些妇人的人生背负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与他们同命运,共悲苦的觉悟。
当然梨满的经历和她如今拥有的一切,也没办法让她与她们感同身受。因此她给的帮助都是一时之计,可那些女孩子想要反抗,想要有所得,却是一生之计。
舒朗温和一笑:
“不急,你且回去想清楚了再来,想好你究竟要不要参与其中。”
舒朗想起近日收到的消息,太子对十三的安排着实怪异,若真如他所想那般,这于梨满,何尝不是一个改天换地的机会?
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梨满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不过事情还是该办的,不能放任周家村人继续肆无忌惮下去,除了梨满说的那些,官府的确该出手了。
虽说一向讲究个民不举官不究,可归根结底,地方官有劝课农桑,引导百姓向善,改变当地不良风气的职责。
周家村此时刮起的就是一股歪风,妖风,该止住了。
舒朗认为突破口该放在柳娘身上,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太准确,不过由她来做第一个挑破脓疮之人,再合适不过。
想来柳娘近日住在娘家,引的村人多次上她娘家闹事,日子也不好过。
舒朗叫来小厮嘱咐几句,瞧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很是莫名的唱了一句: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荒腔走板,且自得乐。
如果不是泉州城有个五殿下,京城还有个跟在太子身边逐渐参政的十三殿下,舒朗都不会这般解决问题。
说到底,他对事情的结局也很是期待。
很快外面因为周家村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整个泉州城都跟着人心浮动。谁会想到因一个产妇能引起那么多事,周家村更是因此私底下处理了数十名女子。
说一句惨无人道也不为过。
他们残酷的手段有没有吓破村里一心反抗的妇人胆子,使她们变得乖顺,外人不得而知。却着实吓到了周边村子的普通村民。
事情果然如梨满预想的那样,好些个与周家村男子议好的婚事就此作罢,谁家闺女都不是白来的,哪个能无端端狠心把女儿嫁到那般可怕的村子去?
周家村,吃人,吃女人啊!
就是在这种时候,在娘家养身体的柳娘上衙门状告公婆不慈,谋财害命,要求丈夫与公婆分家。
“这事儿可真热闹了,衙门那边不接不行,接了就是烫手山芋,怎么判都不对,柳娘那公婆确实不是东西,枉顾柳娘性命,放别人家,说分家也就分了。
但周家就周大朗一个儿子,让周大朗不管父母死活,这话谁敢说?这回周大朗夹在父母妻儿中间,左右为难,就看哪一头先放手咯。
说不定回头还得请你去大堂作证,证明柳娘所说属实,热闹,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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