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路上,高程感叹:“我还想着六子兄这法子不靠谱呢,结果,他一穿上赵大人衣服,我都分不清谁是真的赵大人了!”
六子师叔道:“江淮海这小子,天资有限,他个头不高,块头小,当不了武生,只能扮演一些老弱病残,谁晓得这小子把一门手艺学到了精,学到了无人匹敌,他师傅泉下有知,心里肯定乐开花了。”
没有良民会去干江湖卖艺的勾当,高程立马意识到六子也是贱民出身。
于是高程道:“看来贱民出身的人,普遍厉害些。”
六子师叔道:“小子,听我老人家一句话,人性只有善恶之分,没有良贱之别,甭管是天皇老子,还是烂泥点子,最后的归宿都是他娘的烂泥点子。”
赵鸢在国子监读书时,学堂有一些热血的男弟子喜欢对江湖高谈阔论。
江湖的快意恩仇对权贵人家没经过风浪的少年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彼时他们常常提起一些江湖上的神秘组织,说只要他们出马,没有办不到的事。
赵鸢本不信邪,直到高程意气风发从秋试考场出来,她才明白是自己孤陋寡闻,小瞧了江湖人脉的力量。
她最初担忧州府的衙役会为难太和县的举子,但负责组织举子的衙役其母是道观的忠实信徒,他看在六子师叔的面子上,不但轻易放行,还在考试途中给高程倒了茶水。
考完试,六子师叔在道观里请他们吃斋,“等这小子成功登科,你们太和县可得记着我们观的好处啊。”
“一定一定”,赵鸢见势借势,“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六子师叔也是个爽朗之人,直言:“江湖之人哪有什么不情之请,能帮得上的忙一定帮。”
“我要去凉州。”
高程诧异道:“赵大人,凉州是晋王的地盘,你要去送死么?”
赵鸢却是心意已定:“他宁可错杀十几条人命,也要除掉我,就算是送死,我也要死的明白。”
高程急了:“道道道长,我年纪小,人微言轻,你是长者,你劝劝她啊。”
六子师叔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位大人看面相,是福大命大之人,我赌你不会有事。”
高程道:“赵大人,你你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李大人交代?”
“这是我的生死前程,不必跟别人交代。”
这帮人你一句我一句,小甜菜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也该说两句才有存在感。她没念过书,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合适的话——
“有种!”
凉州,建水亭,弯月如钩。
建水亭中,王儒人将周禄引见给晋王:“王爷,周主簿六年前进士及第后,一直在东都洛阳做二把手,他才干突出,前不久被调任去了京兆府。”
晋王是个典型只看外表的人,而周禄是时下典型的士人代表:白面窄肩。
晋王寻思道:“周主簿,你们文人是不是都不爱晒太阳?瞧你这皮肤白的跟豆腐花似的,比女人还嫩。”
周禄大失所望——那个鼎鼎有名的武神晋王,女皇唯一忌惮的晋王,竟是个粗俗之辈。
但为官之道,首先要会赔笑,周禄赔笑道:“王爷,下官家乡洛州连年阴雨,一年见不到几回太阳,于是就生成了现在这样。”
王儒人故作惊讶:“哦?周主簿竟是洛州出身,王爷,李凭云李县丞似乎也是洛州出身。”
周禄同王儒人这二厮早就串通好了台词,二人唱对台戏一般,你一句说我一句。
周禄道:“王先生,您一定是忙于办学,不清楚县里的情况,李凭云已不是太和县丞了。”
王儒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犯了事?”
周禄道:“不止犯事,犯的还是大事。说起来,我和李凭云缘分不浅,他亲娘是个胡汉混血的女子,当年她卖身葬父,我祖母看她可怜,买下她做绣娘,但这女子,本身没念过书,骨子里又留着胡人的陋习,不受教化,在府上四处勾搭。也就是我祖母疼爱她,祖母临终前,还给她许了一门亲事,把她托付给了一个船户。李凭云便是在船上出生的,后来船户出海,发生海难,人没了,我父亲念着主仆之谊,将他们母子接回了家,我也算和李凭云一块儿长大,这厮自小就满口谎话,小时候骗钱,长大了骗功名,我是一万个没想到,他竟然敢冒充良民参加科举!”
晋王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翡翠扳指,“你们洛州举办乡试,官府不核查举子身份么?怎让一个贱民混进了考场?”
生死在天4
周禄没想到这晋王一个武夫,实际上逻辑缜密的很。
他没能提前料到晋王会直接质疑李凭云乡试有猫腻,含糊其辞道:“这各种内情,我也不知。”
王儒人解释道:“王爷,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李凭云是如何混过乡试的,而是他如何混入殿试,在天子眼皮底下夺得状元郎。洛州的官府是些酒囊饭袋,难道吏部的人也是些糊涂虫么?春试一道审核,选官一道审核,任官又是另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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