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外,那一把颜色发深的戒尺同样静静躺着——孙夫子授课虽严,却并不常请戒尺,学童们眼下虽未知晓本次月考的名次,可戒尺一出,众人均是一脸苦瓜色。
倒是柳贺依旧在琢磨他那道题。
杜景为远远瞥见他在用功,不由小声道:“这人平素不见出众,此刻抱佛脚可来得及?”
“他恐怕连该拜哪边的菩萨都不知道!”
“不过是想在夫子面前显露自己罢了,否则下苦功的时候那么多,他为何偏选在此刻?”
杜景为毕竟是通济社学的佼佼者,加上家境不错,学堂内捧他的学童不少,在众人看来,柳贺显然是本次考砸了,故意在夫子面前表现自己。
“你可曾听说?县里的楚举人攀了一门好亲事……”
柳家和楚家结过亲的事原先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可天下没有能掩住的秘密,纵是楚贤想办法堵住众人的嘴,可他家和柳家这一
段依旧被不少人知晓了,就连三个村的学童都知晓,柳贺被人退了亲。
事实上,柳贺已经不关注楚贤的动向了。
女子在明代本就是弱势群体,楚贤私下退亲本就对他女儿的名声有碍,若是柳贺再在那里哭诉,那女子恐怕日子更难过。
徐阶为了扳倒严嵩甚至能把自己的孙女送到严家当妾,后来因为严嵩倒台而作罢,可徐阶看到孙女后却面色愠怒,徐阶之子徐璠为父分忧,直接将女儿毒死了。
在退亲这件事情上,女儿家是没有选择权的。
杜景为几人所说柳贺只当没听到,可几人却似乎说上了瘾,声音越来越大,连桌案前的孙夫子也被惊动了:“周修志,你还有空闲谈,瞧瞧你的卷子都写了什么!”
周修志是杜景为的狗腿之一,被孙夫子一吼,他面色顿时青了。
周修志领了考卷,果然被孙夫子赏了一顿戒尺。
学堂内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孙夫子将余下考卷归到一处,开始报本次月考的排名——
先是小学童组,之后便是纪文选那一组,最后才到柳贺他们大龄组。
周修志等于提前挨了顿打,看向柳贺的眼神带着恼意。
“周修志,第十,若是再不精进功课,便让你爹领你回家。”
“王源,第九。”
“孟良,第八。”
“吴从方,……”
孙夫子一连念了六七个名字,竟都没有柳贺,众人的视线此刻不由集中到了他身上。
柳贺入社学时不过才读《论语》、《大学》二书,同龄的学童进度都比他快些,其中杜景为尤为翘楚,四书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已经开始学制艺。
“曲唯远,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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