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笑颜。
解钧南一脚踢开身上的原野,艰难地翻过身,两手撑在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在高大的身量下,他的生命之火却奄奄一息。他带着感同身受的悲痛和爱怜,默不作声地望着对面的唐柏若。
“我已经知道所有我想知道的事了,除了最后一件。”唐柏若直直地看着解忆,“你,究竟是谁?”
解忆强忍着眼泪,任由窒息般的痛苦在她胸口里游荡。
“二十岁的解忆,户籍信息上根本没有你的资料。”唐柏若问,“你到底是谁?”
解忆咽下苦涩,缓缓开口道:
“放弃复仇吧。”
“我在问你是谁——”
“放弃吧。”
解忆朝唐柏若走了过去。
“你站住!再过来一步,我就引爆炸弹!”唐柏若威胁道。
解忆停下脚步,悲切地目光望向站在悬崖边缘的母亲,坠落已经近在眼前。
“我是因为你,请求你放弃复仇,而不是因为同情他们,所以请你放过这些渣滓。”解忆说,“我请求你放弃复仇,是因为我知道,按下那枚引爆器后,等待你的,是二十年的孤独与后悔。”
“我不会后悔。”唐柏若冷笑道,“死人不会感到后悔。”
“如果你没死呢?”解忆问,“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呢?”
她终于明白,命运对唐柏若的惩罚。
从水中维纳斯出去之后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在接受命运的惩罚。
她多么想随着解钧南一起离去,和解扬在地底重聚啊。但是她不得不活下去,不得不接受孤独的无期徒刑。
“不可能。”唐柏若说,“我不会一个人独活。”
“如果你发现自己怀孕了呢?”
解忆再怎么忍耐,看到唐柏若惊愕的那一刹那,眼泪还是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她的心像是被一万只手拼命撕扯,最后碎成了无数齑粉。
“我叫解忆。使出浑身解数的解,行思坐忆的忆。我出生在一年后的春天。”
原野像被空中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傻了似的,呆滞地看着解忆。
“福利院的院长说,我是一出生就被遗弃了。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院长说她是随便想的。我们福利院,从我到来之后多了许多社会援助。其中有个女人资助得最多,来得也最勤,每次,我都能注意到,她在悄悄看我,但从不与我说话,像是在有意疏远我。”
解忆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在静默的玄关里说着年代久远的过去,对其他人来说遥远的未来,没有人出声打断她。
“后来,在我八岁那年,我被这个女人收养了。她是个孤僻的物理学家,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中年的时候收养了我,但却从不与我过于亲近,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会表现得更加疏离冷淡。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是在掩盖一个秘密。”
“掩盖一个立马能够推断出,水中维纳斯绑架谋杀案主使并非一人的秘密。”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解忆笑着,眼泪接二连三地从眼眶中滚出,眼泪让她的笑容变得惨烈,“因为他正在忍受的痛苦,二十年后,我也在日夜忍受。”
解忆的手放上胸口。
心跳还在,但却如此虚幻。
2005年的她此时还在唐柏若的腹中,甚至还未成型。此时此刻以2025年模样站在这里的她,究竟是一抹游魂,还是梦蝶的庄周?
“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年,你上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并且将这一过程录制下来,通过手机发送给我循环播放。你告诉我,意识可以改变世界,甚至过去。于是,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时,我以为回到过去,是因为你的意识,你在二十年前,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失去了和亲生女儿光明正大相认的机会,失去了一切你所能失去的,留给你的,只有孤独的牢笼。于是你后悔了,想要通过将我送回这个时候,改变历史。”
“你在胡说什么……”唐柏若开口,她极力装作毫不动摇的样子。
“但现在,我逐渐不这么认为了。”解忆说,“如果是因为你的意识在起作用,我应该回到更早的过去,还能改变解扬结局的时候。”
“别说了!”
听到解扬的名字,唐柏若怒喝着想要打断解忆的话。
“我回到这里,是因为直到临终都还在祈求着你能获得幸福的解扬的意识。”
解忆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哽咽着向怔在原地的唐柏若哀求道:
“银蛛的网不是为了猎杀,而是为了保护。”
“真正杀死解扬的,不是高山遥,也不是冯小米,真正夺走他生命的,是解扬自己。”
“这不可能!”唐柏若神色激动,断然道,“是高山遥先失手刺伤解扬,然后冯小米给了致命的一击。冯小米已经承认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狡辩?!”
解忆擦去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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