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认得路自己回来的,背上插着一丛丛箭,有的腿瘸了,一进营地滚在地上。”
张易之听进去了,讶然问,“瘸腿的马还留么?”
阿喃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这问题有点多余。
“杀了啊。”
张易之看惯了漂亮面孔,越瞧他畸零的长相越喜欢,撑起下颌打趣儿。
“可你方才吓得梁王腿抖。”
阿喃淡淡摇头,“他不是怕刀,是怕小人不怕死。”
——铛!铛铛!
晨钟终于敲起来了,足足三千响,往复回荡。
绸缎庄毗邻北市大门,听见人吱嘎噶开启沉重的坊门,早起做买卖的小摊贩等待良久,一拨轰冲进北市,街面上顿时热闹起来。
张易之抖抖衣袍,很满意这把新收的快刀,更满意戒指,欣然道。
“走!咱们回去办大事儿!”
第195章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 内常侍高慈金昂然提着衣袍,从复道拾阶而上,一双精明的老眼探照灯样四下扫射, 不错过任何纰漏。
女皇搬回神都大半个月了,太初宫如陈塘泛起老泥,上下欢腾。
两京三座皇宫, 论风水、论建筑,论规制,各有千秋, 但太初宫是武周宗庙之所在,女皇一日不咽气,宫人内侍一日能傲视群雄。
可自从三年前的东宫惨案, 太孙叛国通敌, 太子怯懦杀子,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子孙不肖,深究起来,终究是长辈的过错。
女皇颓然败兴, 悻悻挪回西京,太初宫冷清下来,人人面上减了傲气, 连带他这位主理太初宫的内常侍,在同僚面前亦是臊眉耷眼,抬不起头,年初往长安内侍省接受考核, 被人挤兑得张不开嘴。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去岁长安大明宫那边, 都在咳声叹气,说女皇熬不过冬日,新皇登基,定然又要筑造新宫,那大家都是明日黄花,眼睁睁看着新人冉冉升起,谁知今年他之所见……
高慈金笑着摇头,做皇帝多好?圣君长寿千春,哪那么容易交棒。
他抬手摸铜鹤灯的脖弯子底下有无污垢,指人大打开东西两面长窗,收起帷幕,换细竹篾帘,女皇病后头次上朝,最出不得岔子,手下都很警醒,不用他出声支使,手指头一勾,便小跑着上前料理。
“都仔细着些!”
高慈金吆喝,忽地诶了声,一时眼错不见,小黄门长秋居然提着拂尘钻到御案底下去了,忙走去拽他出来。
“高公公——”
长秋一头雾水,帽子上沾着蛛丝,“不是您说,圣人腿脚发软,坐在龙椅上最爱踩横隔儿?”
“糊涂东西!那是哪年月的话?”
高慈金唾骂,瞧长秋抓着头皮直眨眼,老实巴交的模样儿,便纳罕杨思勖是怎么看上他了?回眼瞧控鹤府那几个讨人嫌的主簿不在跟前,朝后宫努努嘴。
“你傻?没听见说……”
他压低了嗓音,“圣人这一向回阳啦?”
长秋瞪圆了眼,张口结舌,仿似没听懂。
高慈金只当他是没见过世面,悄声提点。
“人呐,都一样,到老了就得挨着年轻的,蹭点儿嫩气儿,胳膊也松了腰也直了,样样顺溜。你去,隐囊收起来,换个四方挺扎,瞧着好看的。”
隐囊是软枕,软团团没个形状,长秋蒙头蒙脑出去,片刻抱着硬邦邦支棱起来的方靠枕溜达回来,说是枕头,外皮儿重绣,靠着不舒坦,只能搭手。东西都是现成的,十种堆在耳房里,瞧高公公说用哪样就是哪样,但他想来想去不明白。
“高公公,圣人返老还童,怎么能叫回阳?”
高慈金拿眼打量他,“那叫什么?”
他不敢直说,捂着嘴悄悄道,“不该叫回阴么……”
啪地挨了老大一个耳刮子。
高慈金指着他骂,“白瞎你老子把你托付给我!我这儿用不起你,滚回去找你老子领巴掌去!”
左右围上来劝架,“高公公息怒——”
“真不值当的!”
“孩子小呢,过两年就好了。”
高慈金气喘吁吁,恨不得再补一脚,然而殿门又开,逆光里,阎朝隐点头哈腰,只差把那人扛在肩上抬进来,听见这边动静,两个都把眼灼灼地盯着。
高慈金愣了下,由远及近,步伐轻快,竟是莲花六郎张昌宗!
国公爵位高超,张易之兄弟都够资格参加大朝会,但控鹤府职权不明,更不在国朝六省一台九寺十六卫的行次里,原是女皇异想天开,胡乱设立。多年来,关于控鹤府其余人等能否参朝,文昌台颇有些非议,下三省也常嘀咕。
所幸张氏兄弟都不理正事,张易之么,还有些跋扈,张昌宗是个实打实的闲人篾片儿,请他来,他还未必肯来,今日不知哪根筋长歪了,竟肯踏足大殿。
高慈金不好撒气了,抡起拂尘,往长秋肩膀上狠狠来了两下。
“老子过了今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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