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懂那些模样特殊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只是听说那是大理寺司直专用的查案工具,本能的有些敬畏,几息之间,周围原本那些议论纷纷地声音全都不见了,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其中最惊讶的就是何鞍书,他不是没听说过墨家的大名,前几天更是捧着千金去求定一把新匕首,人家告诉他,墨青亲制的匕首就别想了,光是匠头做的,排队接单就要等三个月。
眼前顾司直这满满一匣子东西,可不是单独一个匠头能做出来的,又岂止是价格不菲?
何鞍书看向顾念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分探究。
顾念却没注意到周围的这些,只是专心致志地选择着工具,在尽可能不影响后续仵作查验的情况下检查着尸体。他先用银针碰触死者的喉头,等了一会儿没发现变色,涂上仙叶葵汁再试,还是没变色。
看着毫无反应的银针,顾念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暗自吐槽自己有些太敏感了,什么样的几率才会让自己接连碰上清音散?
再看死者的口眼耳鼻,也并没有中毒死亡常见的出血迹象。
不是死于常见毒药,不是死于刀伤,那这人是什么死因?
顾念正逐一查看着死者的五官,突然在他的左耳里看到一点黑迹。死者的耳孔内有半公分左右的绒毛,所以遮掩了视线,很不容易注意到。
他还以为是血迹,用镊子分开绒毛,拿起放大镜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是块四分之一个黄豆大小的黑色泥土,那些绒毛上也有泥土的颗粒沾在上面。
泥?他怔了怔,两天前申正左右倒是下过一场雨,不过大约半个时辰就停了,卢甄是那个时候死的,所以耳朵里才遗留了泥土?
总不见得他是被人埋进土里闷死的吧?顾念立刻又去查看死者的指甲。他没有看到抓挠的痕迹,但却发现了另一件事情,死者手指有末端增生,有明显的肥厚感。
顾念的脑子里立刻跳出了‘杵状指’三个字。
这是发绀型先天心脏病的常见体征。
他皱了皱眉,难道卢甄是心脏病发作死的?
可惜他已经死了两日,发绀的症状已经不太辨别得出了。
“还记得寄存这件行李的人长什么样子么?”
站在旁边的两个杂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时间呢?”
“应该是酉时到戌时吧。”其中负责挂牌子的那个杂役犹豫的道,“戌时之后通常就没什么人存货了,大多都是取的。这件货的木架子还挺特殊的,如果来的时候人少,我应该会记得。”
“卢甄本来就是光头么?”
何鞍书立刻摇头,“不是。”
死者的头发是凶手剃掉的?顾念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凶手是为了模糊死者的身份,才剥掉对方的衣物的,现在看来,对方既然用何鞍书的匕首杀人,又把尸体扔到揽月楼,那多半是知道死者与何鞍书有仇。
既然如此,凶手也肯定知道何鞍书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身份,那他剥掉死者的衣物,剃掉头发,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你知道他的头发为什么被人剃掉了吗?”顾念看向何鞍书。
何鞍书摇了摇头,倒是还有几个站在侧门围观的胡姬当中有人开了口,“汉人有没有什么讲究我不太清楚,但我们康安部族倒是有种说法,如果不想被死者的灵魂缠上,就烧掉他的衣服和头发。”
“我们好像也有类似的说法,不过不是烧掉,是把死者的头发和衣服放在河里冲走。”另一个胡姬说道。
“你有什么胡商的仇人吗?”顾念转而询问何鞍书。
“应该没有,”何鞍书笃定地摇了摇头, “我只跟汉人抢生意,不跟胡人抢生意。”
顾念:…………
意思就是只坑汉人?我该夸你有原则吗?
就在这时,院门口响起纷杂的脚步声,一堆官差跑了进来,气势汹汹地道,“就是你们报的官?
何鞍书张皇地看了顾念一眼,怎么回事,他还没派人过去报官呢,人怎么就来了?
没等他出声,领头的长安县县尉就已经带着几个人跨步走进仓院。
来人单手支在腰间横刀的刀把上,气势十足的横眼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他眉头一皱,粗声粗气地道,“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说,怎么回事?”
“小的何鞍书,是这家酒肆的掌柜。”何鞍书连忙站出来,客气地朝对方深施一礼。
胡人?县尉打量了他浓密的络腮胡两眼,然后突然发现了他身边正在低头收拾工具的顾念。
长安县县尉是县令王执的本家,跟顾念在孙家和县衙见过两回,也算是面熟,乍然看见他在这里,着实有些惊讶,虚手朝他行了个礼,“顾司直?”
“王县尉。”顾念顿住手,客气地回了个礼。
“顾司直怎会在此处?”
“我跟何掌柜有些俗务,今日恰是结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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