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把军大衣盖在棉被上,躺下后拿衣领遮住半张脸,主要是为了遮住耳朵。
简陋的房子经常掉土坷垃,盖房用的泥里混着干草,说不定就生了虫子,顾莞宁不敢大意。
次日就是公社的集市,顾莞宁要和赵红英柴瑞云搭队里的拖拉机去县城。不好让人等,三个人起了大早,焖了红薯稀粥当早饭,简单吃过后就去了村口。
晨起冷风嗖嗖的,顾莞宁不出意外又裹上了那件保命军大衣,这军大衣的口袋还特别深,放钱都不怕掉出去。
出来前顾莞宁带了两个鸡蛋,一个兜里放一个暖手。
赶巧今天去县城的只有她们三个知青,拖拉机突突突开过来,赵红英拉着顾莞宁和柴瑞云后退让出地方。
快接近村口时,程砚洲余光瞥见一件熟悉带蓝色补丁的军大衣,眸光微滞。
座位一侧的凸起坐着程长顺,他推推程砚洲,下巴抬高指了指顾莞宁,“老三,那就是顾知青,待会你认认,可别做好事不留名。”
“后面上车。”程砚洲停下拖拉机,目光在顾莞宁身上停顿两秒。
到他膝盖的军大衣在顾知青身上垂到了脚踝,把她整个人都裹了个严实,却松松垮垮的能再塞个人进去。脖子上也围了围巾,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来。
赵红英赶紧拉着两人往后跑。
风太大,灌进鼻子里难受,顾莞宁两手扯着围巾一路小跑。顾莞宁瘦得不成样子,一跑起来风从底下往上灌。
拖拉机后面的铁皮挡板垂下来,赵红英和柴瑞云挨个蹬着横杠跳上去。轮到顾莞宁时,她穿得太多,军大衣又厚又大,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
程长顺一瞅这不行,刚想推推老三叫他去搭把手,扭头一看座位上人早没影了。再一扭头,老三不知道啥时候跳到车厢里,到后头朝人伸手要把顾知青拉上来。
程长顺点了根烟,心里嘀咕这老三今天脑子还挺灵光。
程砚洲抻着顾知青一只胳膊,稍一用力没想到就把人整个提起来一大截。他心道不好,力气太大顾知青的胳膊容易脱臼。程砚洲只好卸了手上的力道,同时眼疾手快拦住顾知青的腰把人搬上来,放在车厢地面上。
顾莞宁惊魂未定,回头瞧了眼身后车厢距离地面的高度,足有她半人还高,不由一阵腿软。刚才要是这位同志撒了手,她掉下去肯定要摔个好歹。
程砚洲松开胳膊,扶了一把腿软的顾知青。
顾莞宁深呼吸几下冷空气平静下来,转头要感谢程砚洲,“谢谢这位同志。”
程长顺扭头喊道:“顾知青,他姓程,叫……”
“我姓程,我叫程砚洲。”程砚洲截过大队长的话头,想了想又加了半句,“家里排老三。”
话出口程砚洲就觉得不妥,抿紧嘴角不再多言。
顾莞宁哦哦点头,“谢谢程同——”话音一顿,她猛地抬头,乌溜溜的杏眸像闪着光一样盯着程砚洲,“你是是……是程营长!”
“对!就是他,那天顾知青你溺水就是他救的,后来你吃的药也是他弄来的。”程长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三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顾莞宁重重点头,杏眸弯成月牙,“对对对!程营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说着她弯腰往兜里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一个鸡蛋,“程营长你吃了没?”
程砚洲收回手,“吃过。”话音还没落,他手里就被塞了个温热的鸡蛋。
和鸡蛋的温热形成对比的,是顾知青冷冰冰的指尖。
她还笑着说,“暖手。”
程砚洲:“……”
程砚洲:“我手不冷。”
程砚洲:“你冷,你帮我拿着。”
程砚洲:“暖手。”
程砚洲:“到了公社再给我。”
程长顺一口烟差点呛在嗓子里。老三今天是咋了,他多清楚这小子的性格,难道这时候不该回一句‘我开车用不上’吗?
最后由顾莞宁替程营长保管一个鸡蛋,顺便暖手。顾莞宁想,程营长可真是个好人。
程砚洲回到前面打火,程长顺跳下去,围着这人来回转悠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程长顺捏着一截烟猛吸一口,看着程砚洲说:“那句话咋说来着?一别三日,换了个人。”
程砚洲面无表情地打着火,拖拉机突突突叫起来,他跳到车头上坐下,提闸加油开出去。
程长顺往后一跳躲那股黑烟。
“长顺叔,那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您该多读些书了。”
淡淡的话随风传进程长顺耳朵里,他愣了片刻,抠抠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臭小子,都会挤兑长辈了。
◎能赶上◎
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前开。
后车厢里,顾莞宁和赵红英柴瑞云蹲在一起,围成圈取暖。
柴瑞云瞧一眼前头说:“那就是程营长啊!”
顾莞宁疑惑地看她,“瑞云姐之前没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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