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鸣鸣的事到此为止吧。”黎英睿劝道,“这孩子越逼越远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现在连过年都不肯回来。”“就是惯出来的!好吃好喝供着,一年到头花钱无数。不长能耐净长毛病,他妈的不让人省心”“爸。”黎英睿再度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黎大江不喜欢黎建鸣,也知道他要说什么。“老三和娆妹儿长得太像了。像得吓人。”黎大江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我总觉着,是他把娆妹儿的命给吸走了。”“妈不是被鸣鸣吸走了命,”黎英睿纠正道,“而是把命续给了鸣鸣。”黎大江止住了话茬。靠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墙上裱起来的挂历。挂历还停留在1982年的4月。说是挂历,几乎就是写真了,日期不过在最下面占一小条。写真上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穿着碎花长裙,戴着大檐草帽。盘靓条顺,尤其那双宝光璀璨的眼睛,贵气极了。黎大江不说话,黎英睿也不再说话,落寞地看着窗外铅色的天。曾经他跟黎大江有点像,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工作狂。但这一个月,他想明白了不少事。总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抽打,除了金钱名利,其实也抽不出什么东西了。跟肖磊过的这一个月,是他人生里最幸福踏实的一个月。多陪孩子说会儿话,吃点热乎乎的家常菜。关心天气和季节,闲暇时出门走走。泡个温泉,看场电影。晚上俩人钻一个被窝儿,听着南屋俩孩子的笑声,肉贴肉地入梦。说来神奇,他就睡肖磊身边踏实。半夜不惊醒不犯病,一觉到天明。想到这里,黎英睿叹了口气。这清冷难捱的年,到底什么时候过完?他想小狗了。这念头刚起,裤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正是肖磊的视频邀请。他不动声色地挂掉,又给自己续了杯茶。喝了两口,装模作样地道:“脚有点凉,我去楼上泡个澡。”【作者有话说】最近是不是太甜了?肖磊本来是想留d城过年,但吕艳说想回老家。她于肖磊没多少养育之恩,现在又要靠这个继子养,是以她很少提要求。肖磊也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当吕艳提出想回镇江的时候,他没能拒绝。带着吕艳和两个孩子,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收拾屋子、采买年货的都指着他,一直也没得着空。今天大年初一,按理说他得接待亲戚,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想黎英睿要想疯了。加上今天是黎英睿生日,他说啥也得给黎英睿打个电话。把俩孩子往主屋一推,迅雷不掩耳地插上门锁。兴致冲冲地拨了视频连线,没想到被秒挂。
隔壁传来热闹的聊天,肖磊孤零零地坐在小炕上。看着对话框‘对方已拒绝’那几个字,心里空唠唠的。刚想下地,就见已拒绝下方接了条消息:“等我十五分钟。”他刚迈下炕的腿又收回来了,耷拉的尾巴也重新开始甩。等回拨的功夫,他忽然想起来捯饬自己了。脱掉脏兮兮的87棉袄,换了件新毛衣。这毛衣是俩孩子去市里赶集给他买的。宽松嘻哈款,棋盘格的花样,还配了条毛衣链。用朱有路的话说,这叫‘韩潮’。肖磊对着镜子照了会儿,没觉得潮,反而觉得贱嗖嗖的。尤其那条毛衣链,滴里当啷的,像非主流街溜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换回去,手机响了。他扭头扑到炕上,急得像是要灭火。甫一接通,他小肚子里血管就被薅了一把。黎英睿正在泡澡,脚踩在浴缸沿上。平板放在浴缸尾,摄像头清楚地映着大腿后的葫芦花。葫芦花下边儿就看不着了,因为水里加了中药,呈深琥珀色。“咋现在洗澡啊。”肖磊磕磕巴巴地道,“这才,才三点半。”“家里老爷子有个毛病,不让人关房门。”黎英睿戴着蓝牙耳机,说话也很小声,“再说不也得坐温水浴。”“好多少了?上厕所儿还疼不?”“好多了。”黎英睿轻咳一声,“药不错,泡完很暖和。”“我小哥同学给开的。学中医的。”“我以前不信中医。”黎英睿说着话,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凶口搓着,“觉得它是一门受到政治意识形态、神秘主义、排外主义、以及祖先崇拜等类宗教情结所影响的伪医学。也就是你,换第二个人拿来,我都不会用。”肖磊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傻憨憨地笑了下。“今天怎么穿这么青春?”黎英睿注意到他的新毛衣,“像大学生。”“俩孩子给买的。”“小路在外面打零工?”“不是,攒的零花儿。他就长个握笔杆子的手,能干个屁。”黎英睿拄着脸,无比爱怜地看着他。关于肖磊的过去,他也做了些调查。知道这小子12岁就进了体校。本该凭散打特长上大学,却被人挤走了名额。进部队呆四年,刚升士官就被迫退伍。一个人养俩孩子,还带个瘫痪的后妈。体校多苦。部队多苦。生活多苦。责任多苦。二十出头的岁数,就吃了这么多的苦,没享过一天福。“要我供你读大学,你想不想去?”黎英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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