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无暇抬眸,只微微侧脸,朝着苏羡音站着的方向,礼貌地笑笑:“帮我扔了吧,反正也是乱写的。”
上课铃急促响起,震得苏羡音浑身一惊,拔腿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跑,跑到一半了,却又后知后觉地捏着陈浔自己写的那张字帖顿住了脚步。
他们写字帖一般都是写一些要背的古诗课文,也有投机取巧者故意誊现代短诗,标点符号就占据半页纸。
陈浔时间紧急,提笔就写,写的是今天上午刚学的《卫风·氓》。
苏羡音的目光刚好停顿在“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心下一惊,反倒被这句话给激起了反骨,小心思越发膨胀,拿着他墨迹已干的字帖,小心翼翼折成四方块,服帖地放进校服口袋里。
语文老师问:“收齐了吗?”
“收齐了。”
不可脱就不可脱吧,她不需要解脱。
后来的后来,每一回老师问她字帖收齐了吗,她都说收齐了,偶尔会报上一两个确实没交的名字,但不会有陈浔。
可高老师却不知道,那一摞摞字帖里,总有几摞里没有写着陈浔名字的田字格。
那不翼而飞的陈浔的字帖,被苏羡音小心翼翼秉着私心抽出来,跟她后来拿到的化学竞赛二等奖奖状一起,被她放在房间书架上最高一层。
化学竞赛和他的字帖,是她高中生涯,对她最好的嘉奖。
她当了他一个月的语文课代表,偷偷拿走了他9张字帖。
陈浔的生日,在12月的第九天。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8月的第9天。
她从来不相信星座与宿命运势,却笃定地相信,这是一种缘分,更像个虔诚的信徒,固执地守着这9张字帖,仿佛如此神明就能听见她的祷告,在她和陈浔之间划上一点联系。
可他不记得她。
他不记得她跟他做过一个月的同学,不记得那年在小巷子里他好心地宽慰一个失落而愚蠢的女孩,从高中到现在,她从来不是他的记忆目标人群。
她在填志愿的时候,曾经还是压不住心里的那一点吵闹的执念,几次要输入南城大学的代码。
可最后,还是输给自尊。
她听说陈浔和宋媛约好一起去南城大。
她去学校看成绩榜,拿报考志愿指南的时候,路过卓越班,听见全班起哄他和宋媛,他却只是无奈的笑。
她才知道,星座玄学救不了她,神也不会因为那九张字帖就赐给她接近他的机会,他们根本没有缘分可言,月老不会为她强行结缘。
她第一次愿赌服输,连夜把志愿改成离南城1000公里的川北,避免离家近回南城的时候还能再遇见他。
可新学期伊始,她却在川北的新校区里,听见他板正地介绍自己:“我是姚达的室友陈浔……我也住6楼,在d4栋。”
“陈浔啊?他最后是去了川北啊,你不知道吗?据说啊,据说……”电话那边同学特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是为了使这小道消息听起来更可信,“据说他暑假和宋媛闹了点别扭,两人闹分手呢,后来陈浔一气之下就改了志愿,去了川北,透了消息看宋媛表现,结果宋媛更倔,还是留在了南城大,估计两人是掰了……”
后来朋友又讲了点什么八卦趣闻,她全然无兴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是在想,难怪饭桌上姚达说他们宿舍全是黄金单身汉。
……
“苏苏?想什么呢?”蓝沁拿手在苏羡音跟前晃。
“没什么。”
“我刚问你陈浔呢。”
“没什么,就是普通校友,我也说了,他甚至不知道我。”
“但是他高中应该跟大学一样,很出名吧?”
“是,所以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他。”
所以只是她。
单方面喜欢他。
苏羡音望向蓝沁,语调平平。
当初那个见到他就会满脸涨红紧张到语无伦次的女孩也有长大的一天,会在朋友提起心仪的男生名字时,粉饰太平面无表情地掩饰内心波澜。
会揣着满怀的喜欢,却因为他在饭桌上触到她禁区,就撕破静谧的表面,怼到他板正地致歉。
她变了很多,却也有一成不变的准则。
这其中或许就有一条。
名为暗恋的夏日苦风吹了很多年。
可夏日总会终结,她的独角戏也有落幕的那天。
而男主角,从未登场。
忽远忽近
开学第一天,上午两节广告学概论,教这门课的教授音调平缓,讲起课来听得全班昏昏欲睡。
苏羡音也不例外,她昨晚很不意外地失眠了。
如果说遇见陈浔并且得知陈浔居然跟他在一个学校甚至因为蓝沁这一层关系离她这么近她还能安枕入眠的话,那真的太对不起高中默默藏了三年心事的少女苏羡音了。
下课铃一响,教授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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