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鲛并没有大她多少,彼时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女。但那些温柔以待的岁月里,她努力在他们几个面前扮演着成熟的长辈。
和师尊一样。
秋风萧瑟,落雨渐急,打得晚衣面颊微湿。
她回到春风殿,看到苏漾靠在廊下柱旁,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苏漾听闻脚步,转过身:“去雪月峰了?”
晚衣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漾已经没有勇气去看望黎鲛,他听不得她那样痛苦的哀嚎。那是他们几个从小到大捧在手掌心、从未舍得让吃过半点苦的小师妹
连挨最轻的打都会有江月白护着的小师妹。
苏漾几次冲到云水峰,砸烂了云桦的屋子桌椅,揪着他的领子质问,却下不了拳头也出不了剑——云桦受的每一点伤,都会被无限放大到黎鲛身上。
“你打算怎么办?”苏漾问。
晚衣迟迟没有作答。
苏漾知道这个问题很难答,若他是晚衣,恐怕此刻已经疯掉
他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云桦,可是他当初也劝过晚衣留云桦条命,他们毕竟是同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更何况锁情早在灵海之战就埋下了,杀了云桦等于杀了黎鲛。
他更自责没有照看好黎鲛,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连保护师妹的能力都没有。
苏漾看着晚衣光彩不复的眉眼,看到了眸底深处的煎熬——
是无情地选择沧澜门的大业,往后余生都活在后悔和愧疚里
还是窝囊地把得到的一切都拱手让出去、让给一个要挟自己的人?
“我知道你很难。”苏漾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好好休息,事情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总会有办法的。”
苏漾走下春风殿前的台阶。
秋雨潇潇。这是沧澜山第二次下雨。
他第一次感到这条道如此陡峭打滑、如此难走。
“师叔。”晚衣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苏漾脚步停下,回过头。
晚衣站在冷雨中,衣衫有些湿,混在落雨声里的嗓音显得模糊:“我若做了抉择,师叔会支持我吗。”
苏漾看着她,良久,低声道:“当然。”
停顿一下,又补了四个字,“你是掌门。”
晚衣是江月白选的接班人。是北辰仙君座下最优秀的徒弟。
他相信晚衣。也相信江月白。
他甚至在想,如果江月白在,是不是一切难题都会有人来解、是不是一切事情都不会这样艰难。
从前江月白在的时候,他从未经历过难题和抉择,他以为自己气运上乘,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如今才后知后觉,谁的人生都不缺坎坷,所谓“顺风顺水”,不过是他从前比别人多了个替他扫平坎坷的人。
“五日后,是八月十四,”晚衣缓缓道,“是个好日子。”
“八月十四”苏漾喃喃。
今年的八月十四是不是好日子他不知道,但他记忆里的八月十四的确是个吉日。
因为十多年前,江月白就是选的这个日子和黎鲛成婚。
他那个时候跑前跑后布置灯笼和囍字,还提前喝了几口婚典用的酒,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师娘一定喜欢这个日子。”晚衣说。
苏漾思绪一停顿,猛然抬起头,看向晚衣:“你”
他心内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敢置信。
“师娘她成了别人的傀儡,身体每时每刻都要受非人的折磨,心里还要想着念着折磨她的云桦。”秋雨越下越大,可雨里晚衣的嗓音却逐渐平静,“这太残忍了。”
“所以呢?”苏漾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想如何?”
晚衣垂眸看着阶下的苏漾:“我托秦峰主研制了一种无味的毒药,服用立死,不会有任何痛楚。”
“你!”苏漾呛了一口雨水,狼狈地咳嗽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问,“所以你早就选好了‘吉日’要送她上路?”
晚衣道:“我不能为了一个人舍弃更多的人。若答应了云桦的条件,将沧澜令重新交给云桦,他会用它做什么,师叔比我更”
“你不用解释!”苏漾打断了她。他一句“你有没有良心”就要脱口而出,但硬生生忍住了,把所有质问和反驳话都压回了肚里。
因为他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既然不想受云桦的要挟,那就杀了他用来要挟的人。这做法没错。
他只是一时没法接受晚衣会这么狠心。
黎鲛是看着晚衣长大、陪着晚衣度过童年的人。她虽然根骨不好,没什么修为,不像江月白可以教给徒弟很多,可是她给了她所有能给的东西——
江月白不擅长说好听话安慰人,小徒弟们受了什么欺负委屈,都是黎鲛做好吃的去哄。
江月白不了解女孩子的喜好,晚衣的小裙子都是黎鲛缝的、晚衣的小辫子也是黎鲛每早给辫的
“我是为师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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