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从仪典结束之后一直未现身的阿烬,此刻正身姿颀挺,仰首肃坐于一雄威高立的骏马之上,他手上拿着一张弓,弓弦还在抖,意味这一箭刚刚射出。
她还未反应过来,僵在马上,阿烬却松了口气般跳马而下,几步奔到她身边来。
“哭了?”他低叹了口气,拽着她的缰绳,收力,顺势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而后伸手过去,轻轻擦她的泪,“放心,现在有我在这,就算是老虎过来也伤不到你分毫。”
明明是宽慰的话,可宁芙听了,情绪非但没稳定下来,反而一瞬变得更糟。
他怎么现在才来……
刚才那样危机时刻,他都不在她身边,还对外称作她的贴身侍卫,都不知刚刚他去贴了谁的身!
“你都不管我……不要你抱。”
她委屈死了,一点楚楚可怜地娇气掉眼泪,一边任性推开他的手。
韩烬却把她手腕箍住,又往自己怀里拉近,“什么叫不管你?你和那谢家二姑娘一进林场,便直直往里奔,根本没给我留任何信号,甚至连个大致的方向都没有,这密林里岔道纵横,枝叶遮蔽,你可知我在里面像没头苍蝇一样寻了多久,又前前后后绕了多少圈,才终于寻得你的踪迹?”
宁芙听他一番陈诉,才知自己是冤了她。
她有些不自在地避过眼,又很端面子不依饶地问道:“那仪典结束之后呢,你跑去哪了?我寻不到你,你也不来找我,你是我的贴身侍卫,就该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
这会儿倒是恢复了理直气壮,不再像方才受惊吓时那般,话音都发颤。
“被留下清扫场地,所以才来迟。”
他的确没有说谎,只是清扫完场地之后,他又与柏青暗中向北一番探查,这才耽误了时间。
“真的?”
宁芙盯着他,总觉到了懋场之后,阿烬便常常心不在焉,心里更似藏着什么事。
韩烬伸手往她脸颊上掐了掐,面上并无异色。
“比起那些劳心费力的差事儿,我当然更愿意来陪殿下,只是殿下别像今晨那样,一直把我往外推就好。”
听他又提羞耻之事,宁芙伸手去捂他的嘴。
他终于安静了,一旁却传来声低低的吁喘,声音不高,有气无力。
宁芙循声看过去,这才想起来问,“你方才射到了什么……”
韩烬目光向旁一闪,又很快收回,他如实道:“应是一只猞猁。”
宁芙没听过这个名字,当下疑惑道,“那是很大的野兽吗?”
“不大,也不敢随便伤人,殿下高坐于马背上,它应是吓得要避着你才对。”
宁芙这才松了口气,想想言笙经验丰富,既敢留她一人在此,势必确认周遭不存安全忧患,倒是她草木皆兵,实在太过胆小。
“殿下是继续留在这儿等她,还是要跟我走?”韩烬笑问。
宁芙犹豫着,“我怕言笙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
对方只听她前半句,后面直接打断,“那就是愿意跟我走。”
说完,他利落旋身上马,又伸手向她示意。
宁芙抬眼看过去,这才知后觉发现,原来他欺的这匹马居然这样高大。
可这一膘壮骏马,方才似乎并不在几位皇兄选马的备选之列里,不然依它四肢强劲、驱体膘肥的出众优势,怎会不被他们率先挑去?
“来。”
他又叫她,俯身稍稍倾侧。
宁芙凝眸过去,不知怎的,视线落于他眉眼之上,不由多停了停。
叫人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容貌真的十分出众,即便身上着的不过一套寻常侍卫甲衣,除去盔铠,里面也只是样式最简单的玄色袍衫,可即便再精简的行头,也衬得他那双不厉而威的隼眸,更加冷寒不可亲。
背着光,他肩头仿佛落着些料峭寒意。
宁芙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去了手,整个人被他轻而易举抱在身前,很难想象,他眸光那样淡,怀里却热得灼人。
策马疾驰,他带她驰骋深林,混着风声,宁芙听他混糊不清地开口。
“胆子这样小,把你一人留下,我怎么舍得?”
留下。
那时宁芙只单纯以为,他这一句‘留下’,指的是这个林场。
却不知林场向北,是叫她望而生惧的雍岐。
……
这场声势浩大的懋场秋猎,终于在日暮晚昏时落下帷幕。
进场所有人狩得猎物相加,共获虎四十,野猪六十,麋鹿十九,野狐五只,飞雀雉鸡等数不胜数。
谢钧哥哥遥遥领先,二哥次之,两人只相差在一头虎上。
而宁芙也如偿所愿,被韩烬陪着,捉到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她坐马背上被牵着从侧进场时,就听二哥与谢钧哥哥正说着笑。
宁桀微微惋惜之态:“可惜!若不是最后一箭失手,今日这头筹也不一定叫你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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