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未来得及退怯时,他眸色忽而一转,柔和下来,像刀锋入鞘,只余一抹似笑非笑的温意。
他起身,对众人抱了声歉,便要先行离席。
我不知怎的,也跟着站了起来,脚步鬼使神差地尾随至包厢门口。
李昀停下脚步,凑近我:“要送我吗?”
我点头。
他笑了笑,呼出的气息仿似缠绵地舔舐着我的耳朵。
掌心随即落在我腰侧,轻轻一推。
“下大雪,别送了。”
我怔怔回到席间,许致正对面而坐,眼神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
但他的目光却不叫我胆怯和害怕。
因为我全副心神,都停在发麻的腰间。
这样一来二去,我与李昀的相见便频繁了起来。
有时是在热闹的宴席上不期而遇,有时是我知晓他会在,便顺势接下了原本并不想赴的请帖。
偶尔,我们会一同离开,沿着灯火阑珊的街巷并肩而行,哪怕只说寥寥数语,走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当这样的“偶然”多到数不清时,我心里生出了一点不该有的妄念,并逐渐壮大,愈烧愈盛。
我将李昀当年对我的傲慢与冷言,尽数归咎在二公子身上。
毕竟,那时他在我眼里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英雄,襟怀如玉的君子,只因二公子的误会,才会误解了我。
如今,他看清了我,愿意亲近我,言笑间不复当年的疏冷,举手投足皆是风度。
我不得不承认,李昀是个叫人沉沦的男子。
我甚至能理解,二公子当初对他那般痴心执念。
他是玉面将军,简在帝心,外表冷峻无情,却锋芒耀眼。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胆识魄力,都是男人渴望成为的模样。
而这样的人,却偏偏对我柔声细语。
如此反差,不得不让人产生一种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感觉。
所以,也许是因为他从未对我露出过丝毫攻击性,也许是我被他的眉目所惑,我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想要玩弄报复的心,也随着我那壮大的妄念,越来越弱。
甚至好几次,差点说漏了自己的曾经。
等我开始一次又一次盯着李昀的眼睛,看着他那深邃的目光时。
我终于伶仃大作,像是醉酒人倏然清醒。
不能再任由自己这样沉溺下去了。
不然,等不到他发现自己是猎物,我就要先被猎杀了。
再一次,我和李昀走在街道,并肩而行。
不知不觉中,我谈起自己的过往。
“我曾养出过极为罕见的绿牡丹。”望着前方宽阔的官道,我的声音有几分惆怅,“可惜这两年,再没工夫去种了。说来,你也见过。”
此话一出,心口骤然一紧。
这话几乎就点明了,我就是徐小山。
我当然明白,他早已心中有数,可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至少对我而言,还未到该捅破的时候。
我还在留恋此刻的安稳,甚至是这自欺般的错觉。
可李昀仿若未觉,只是含笑看我:“是吗?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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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静谧,李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叫我脊背生出一股凉意。
他低声问:“很冷吗?”
我下意识收紧了狐裘,只能把寒意推到天气上,道:“嗯,可能是出了汗,散了,才忽地觉得冷。”
他仰首望天,鬓角映着月色。伸出一只手,掌心朝天,语调闲散:“好像又要降雪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摊开。可除了寒意入骨,什么也感受不到,指节冻得僵硬发红。
忽然,他的掌心覆了上来。
干燥而温热,毫无征兆,却极自然。我的心口猛地一颤。
他垂眸看我:“感受到了吗?”
我愣愣地与他对视,疑惑不解。
“降雪前的空气是冷的,但若掌心朝天静听,便能觉出一丝潮意。”他温声解释,末尾轻轻一顿,似在等我回应,“感受到我掌心的潮意了吗?”
指尖蜷缩,我轻声应:“嗯。”
也许是要降雪了,我的手心真的生出细微的湿润感,仿佛要沁出水来。
李昀仍盯着我,唇角微弯。
那目光太专注,专注得近乎凌厉,像要看穿我的皮肉骨血。
在松开手之前,他说:“你的脸红了。”
我立马仓皇地低下头,心慌意乱:“是被冻红了。”
“嗯。”他淡淡应下,松开了我的手,仿佛不以为意。
走到下一个路口,前方的灯火分出了岔口。
我向李昀道别,转身离开。脚步尚未迈出两步,他唤住我。
“再喝点吧?还没尽兴。”
我的脚步微顿。
理智在心里悄声提醒:别回头,你该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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