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道:“天要黑了,咱们该回走了。”
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远了庄子。路上,曹丕道:“ 父亲让我负责新犁,你有何良策?”
郭柔道:“我连司空掾属是什么官都不知道,只怕有心无力,但我知道怎么能多造几只新犁来。”
“那你还说领什么俸禄?”曹丕笑她一句,又道:“快说。”
郭柔道:“公子被罚过抄书吗?我被父亲罚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抄十篇《女诫》。后来,我发现一行十遍地抄比整篇抄完再抄整篇更快。”
曹丕点头,问:“确实如此。新犁各部件就拆开由专人做。你一行一行地抄书,有用吗?”
郭柔道:“或许对练字有用。”这话逗得曹丕笑了:“若整篇抄完,也不是现在这个性子。”
郭柔道:“天地生人,各秉其性,便是父母兄姐也不能移其性。”
曹丕听了不觉点头,赞同道:“莫说是人,便是文章也是如此。”
两人回到庄子,吃罢饭,沐浴更衣,已是人定时分。郭柔正要去睡,就见曹丕坐在案前,摊开竹简,揭开砚台,见墨少,就取了墨锭。
他看郭柔望来,便道:“你先睡,我把新犁章程写了就去睡。”
“我来磨墨。”郭柔接过墨锭磨墨。曹丕蘸了墨,微一思索,笔便落在竹简上。
外面蛙声一片,郭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曹丕看来,道:“我不困。”
待曹丕写罢搁笔,郭柔枕着他的腿睡得香甜。曹丕低头,右手摩挲着郭柔的脸,郭柔睡梦中拂开,嘟囔道:“子桓,乖,别闹。”
曹丕笑了笑,扶起她,将人抱起送到榻上,自己在她身侧睡了。
第二日天色朦朦胧胧,二人就起了。曹丕想早些回城当值。出了屋,轻寒透体,月淡如云,一地白露,静寂无声,连夏日喧嚣的扬尘也不见了踪影。
“我们一定是最早起来的。”郭柔被晨风吹去倦意,扫了眼四周,不见人影,便道。曹丕听了,颇有几分自得。侍从低头不说话。
待到了外面,曹丕和郭柔面面相觑,心中震撼,广袤的土地上早已迎来最勤劳的人。
“他们什么时候起的?”郭柔问后面的侍从。
侍从回:“鸡鸣时分,天色尚暗,就有人起了。”
郭柔闻言,转头看向曹丕,只听他叹息:“稼穑艰难啊。”
到了田里,侍从要去帮忙,曹丕道:“我自己来。”郭柔挽了袖子,道:“我牵牛陪你。”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太阳跃出来,东边云霞璀璨,曹丕也将一块地耕完了,立足望了一会儿。两人用过饭回到城中。
刚进院子,就见当堂堆着小山一样高的绢帛,灿若云霞。侍女笑说:“这是家主遣人送如君的赏赐。”
曹丕一面梳洗换衣,一面看郭柔满脸欢喜地奔向绢帛上上下下挑拣起来,不觉笑出声。
郭柔挑出十匹绢来,指着另外一堆,对曹丕说:“我想把这批绢赏给协助造犁的匠人和农人。”
曹丕见状,吃了一惊,问:“何故如此慷慨?”
郭柔回:“妾嫁入府中,锦衣玉食,多一匹绢,只是多了一件衣裳,然而,那些人家多了一匹绢,或可救命。”
曹丕问:“又为何取了十匹?”
郭柔笑他:“子桓,岂不知子贡赎人的道理?协助造犁者十数人,各尽其力,我一人取十匹,不多,也不少。”
曹丕听了,指着自己,笑说:“旁人都有绢帛,独我没有。我难道没有半分功劳?”
郭柔道:“公子是我上官,君舅自有赏赐。”曹丕无话可说。
说完从,郭柔接过侍从递来的玉带,一边为他系上,一边笑说:“夫君你瞧那几匹罗的颜色,石青、艾绿、月白、雪青,清爽又风雅,正宜做你的夏衣。
那匹猩红的纱、还有旁边水绿的罗,裁成里衣,你穿必定好看。”
曹丕听了,笑道:“这么多衣裳,你能做得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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