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废皇太孙,就是国事了,齐重渊必须让朝臣百官信服。尚未正式登基的齐重渊,他就算再自信,也不敢与朝臣百官这时候决裂。齐重渊烦躁不已,心道果然当上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他正要开口,太子妃道:“殿下,大哥与二哥儿,克扣望湖院菜蔬之事,我皆不清楚。”齐重渊顿时大怒:“毒妇,人证物证在前,你还敢狡辩!”太子妃深深喘了口气,像是为了积攒力气,虚弱地道:“殿下将府里的铺子庄子交给了文氏掌管,罗嬷嬷一手将我养大,当我是亲生女儿般疼爱,她那时候就替我不值。殿下后来将丰裕行也交给了文氏,我那时候很是难过,罗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她说不下去了,痛苦万分地俯身下去,眼泪大颗滴落,却极力让自己不哭出声。一手将她带大的罗嬷嬷,虽对她不理解,却是这天底下最疼爱她的人。这时,罗嬷嬷该已经上路了。她对不起罗嬷嬷,但她要活下来,她已经穷途末路。屋内一片安静,大家神色各异。文素素不动声色瞧在眼里,意外地抬了抬眉。齐重渊本想发火,见太子妃都快断气,就那么不屑看着她,端看她还有什么话说。太子妃手臂的痛,如针扎一样,蔓延向全身。她必须歇一歇,咬紧牙关让自己清醒。文素素就是个被卖来卖去的乡下妇人,她如何能走到今天呢?听说她当时正小产,小产与生孩子也差不离,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她流的血,只怕不比自己少。她撑了下来,自己也能撑过去。这些年来,她实在过得太好,好得让她变得愚钝,蠢而不自知哪有人天生好命啊,贵为太后皇后也不能,她们都是熬过了无数漫长的黑夜,从自己的血泪中淌了过去。手臂的血腥气,直扑鼻尖,太子妃闻着,好像又活了过来。太子妃继续道:“罗嬷嬷指使雪红,前去找长福,拿了银子让长福暗中毁了大哥,只让大哥不能再入朝为官,惹出祸事连累我。谁知,长福却失手害死了大哥。大哥是薛氏的顶梁柱,是祖父的命根子。罗嬷嬷也吓住了,我见着不对劲,便质问罗嬷嬷与雪红,她们自知闯了大祸,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交待了。”失血过多,太子妃说一阵,就要歇一歇。伤口的痛,逐渐变成了太子妃的药,她靠着痛意保持着清醒。“我吓住了,一下也慌了神。借口去探望祖父,赶回了薛府。长福没了半条命,已经向祖父全部交待了。祖父气得杖毙了长福,薛氏接连遭受大难,祖父也没了大半条命。祖父心疼瑞哥儿,舍不得重孙懋哥儿,只能将苦咽了回去。只是雪红与罗嬷嬷,祖父却无法原谅,放过她们。罗嬷嬷与雪红在我身边伺候,她们也算有脸面,一下都没了,太过打眼,事情传出去,瑞哥儿会跟着被牵连。”提到瑞哥儿,太子妃心犹如被钝刀在来回割,“他才八岁,何其无辜。”齐重渊冷笑出声,“有你这样的母亲,外家,才是瑞哥儿洗不清的耻辱!”太子妃抹了泪,道:“雪红死了,祖父安排的刺客,本来要继续杀了罗嬷嬷,我替罗嬷嬷挡了一刀。我舍不得罗嬷嬷,她抚育陪伴我多年,我如何能眼睁睁瞧着她死。那时候已经闹开了,刺客见我受伤,忙着四下逃走。我替罗嬷嬷挡的那一刀,比直接刺在罗嬷嬷心上,还要让她心疼。罗嬷嬷只恨不得要替我肝脑涂地,她已经不想活了,便去找了林氏,让她害了二哥儿。罗嬷嬷以为没了二哥儿,殿下就会多看我一眼,毕竟我是瑞哥儿的生母,是殿下唯一儿子的母亲。”齐重渊呵呵冷笑,骂道:“好你个薛氏,你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她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齐重渊,哀哀切切道:“不,殿下,我有错,大错特错。我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其实是眼瞎心瞎,罗嬷嬷雪红她们能做出这些事,都是我御下无方,是我没能管束好她们。我的荣华富贵,都是靠着殿下,嫁给殿下,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我没能早些懂,没能珍惜,我辜负了殿下。”她的确是眼瞎心瞎,这一路来,她有数不清的机会,却都错过了。比如,文素素初进京时,就该毫不犹豫杀了她。她数次碰壁,遍体鳞伤,死伤无数。她在血泊中扭曲挣扎,她闷着头往前闯,只求闯出一线生机。文素素如今站在那里,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清,俯视着她的狼狈。她身形笔挺,太子妃见到她文素素与太子妃离开了朵殿, 留下齐重渊他们商议。太子妃不知被领到了何处,文素素则随着琴音进了一间宽敞的空屋。承庆殿为一廊院式的建造,前后两进, 东西两侧都带有朵殿。正殿为垂拱殿, 朵殿与垂拱殿之间用廊连接,轩敞高大, 统共加起来约莫近三十间屋子。文素素以前来过一次承庆殿, 那时先帝在, 她谨遵规矩匆匆扫视了几眼,如今她可能后半生都会长居于此,便看得仔细了些。屋顶用了琉璃瓦, 对着琉璃瓦的藻井。采用了中空透明,光线可以从琉璃瓦透进来,阴雨的天气, 屋内也能保持亮堂。雪后的琉璃瓦被雪覆盖,配上厚重的酸枝木几案,又未曾摆放熏笼,屋内便阴暗而寒冷。琴音请文素素稍等,歉意地递给她一个红铜手炉, “宫内现今比较乱,我这就让人去拿熏笼来。”文素素颔首道谢,从风帽里取了个钱袋塞给琴音,他愣了下, 文素素朝他挤眼:“你去给我取炭,如今也得拿面子去换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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