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初夏的天,骤雨和艳阳交替,将院中的蔷薇摧残了一茬又一茬。下旬伊始,荼靡花都落尽了,蛙声渐躁,真正到了浓荫深碧的季节。
从会试放榜到殿试的这十日里,京城传遍了一件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奇事——一位参加科举的女子取得了会试第三名,年仅十九,还是个已婚妇人,她之所以能破例参考,是因为敲登闻鼓入宫告御状,捅破谋逆大案,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得天子青眼。
这下可叫别的考生汗颜,不少人的第一反应是考官碍着小皇帝的面子,录榜时给她开了后门。放榜翌日就有几百个落第举子跪在礼部衙门外,声泪俱下地控诉阅卷官都是一帮阿谀奉承的小人,为了个女子扫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礼部尚书是正儿八经科第出身的寒门贵子,升任不到一年,因有去年桂堂枪替作弊的前车之鉴,他这回在考试上抓得极严格,向小皇帝提议的十七个考官个个都是名声在外的清直之臣。听说来人闹事,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亲自去翰林院请来了主考官裴阁老,两人在衙门前指天为誓,讲得口干舌燥,说所有阅卷官直到四月十四晚间才知道第三名姓甚名谁,没有受到任何外因干扰。
发完了誓,举子们还是半信半疑,礼部尚书一咬牙,带着这帮脾气比本事大的读书人去宫门前跪,请旨让小皇帝把江蓠三场考试带着评语的朱卷抽出来,贴在墙上给他们看。
这一看,问题又大了。
不仅落第的举人争相围观,中了的贡士也来拜读,大家看完都不说话,一拨人蔫蔫地散了,另一拨人心下大惊,聚在一块儿打算盘。
礼部尚书才把闹事的送走,隔天衙门前又跪了乌泱泱一片,为首的还是会元,吓得他差点当场犯了胸痹症。
贡士们不敢去找酷吏之名远扬的楚阁老,就认准他了,觉得他农户出身,能为大伙儿办实事,便合力冒死谏言——
就算江夫人才华横溢,就算她会试凭自身实力考了第三,可她这参考的名额是陛下赐的,殿试又要陛下来排名,能保证陛下不偏心吗?陛下才八岁,成人尚且难以抑制自己的喜好,心智不熟的孩子怎么做得到?
殿试前五天,礼部尚书上朝禀报此事,心里恨不得把楚阁老活剥了。
就你家夫人要考试啊?
你是不是不行?行就让她回去生孩子,别来掺和男人的事儿!
流程改来改去可麻烦了!
朝会开完,百官商议的成果出来了:从今日起到殿试结束,楚阁老暂停公务,刑部尚书府由士兵看守,任何人和信鸽都不得进出。五名内阁大学士和五名大员在宫中留宿,出十道策问,司礼监备好抄本,考前陈列在奉天殿内,厚厚的十摞纸都蒙着黄布,写上十天干,銮仪卫在试桌上粘贴名签、摆放考具。
殿试当天,一百五十四名考生卯正入奉天殿,按签就座。礼官把十支标有天干的木签放进匣子,小皇帝从中抽一签,给众人看了天干,再揭了对应的黄布。之后考生打乱顺序,挨个上来领用《千字文》编了号的试题纸,再将剩下的九份备选题都看过,确认是不同的题目,如此就可保证试题没有外泄。抽完签,小皇帝去华盖殿等候,辰时答题,申时收卷,晌午休息半个时辰,东西两庑摆了御膳房准备的食盒和茶水,要出恭有太监引路。
这一轮策问考完,考生歇到酉时,再去华盖殿准备下一轮对答。往年的殿试,天子会垂询数件军国大政,考生举牌应答,这样可以增添皇帝对自己的好感,今年则大大不同。
为了防止小皇帝特殊照顾那位女考生江氏,众臣干脆不让他和读卷官在垂问时见考生的面,也取消了召见前十名再排序的“小传胪”。早晨官员将各人行为举止、外貌声音记录下来,不分男女评出甲乙丙等,供读卷官参考;傍晚考生入殿,华盖殿的龙椅前竖起一扇大屏风,东西两侧也用屏风伞盖围出六个小间,每个里头都放着笔墨,站着一名略通诗书的太监。考生若要作答,举牌后得到礼官示意,进入小间对太监耳语说出,辅以笔墨,由太监复述出内容,记下试题纸上《千字文》的编号,限时半柱香。每人只能作答一次,戌正结束前,读卷官先出评语,再当众公布编号,礼官在相应的试题纸上做标记。
在家中听完这一番复杂繁琐的安排,江蓠无语地问楚青崖:“你们就商讨出这个来了?”
“还商讨出给我五天休沐假。”他悠悠然躺在藤椅上,望着茂盛的葡萄叶。
她嫌弃得不行:“你在早朝上到底有什么用啊……”
楚青崖觉得自己很有用:“我提议叫御膳房给考生们准备些讨彩头的菜,什么‘蟾宫折桂’、‘金鸡报晓’,你不是爱吃鸡么。你们这一科比我们当年好多了,我考的时候只有红绫饼吃,薛湛他们那年连饼都没有。”
“……好吧。”
江蓠懒洋洋地趴在他胸口,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在脸上,有些热,她拿他冰冰凉凉的长头发盖住了。
楚青崖让她扯着头发玩儿,左手打着扇,右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昨日我娘出去逛了一圈,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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