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上的状元郎的情况跟他完全吻合,会武艺,性情开朗,重情义……简直就是对照着他写的。可笑他当时竟还真的信了,半分都没怀疑。别的不说,单在朝廷上直言进谏,顶撞皇帝,那就跟他的脾性不符。换了他,就算要救人,那也不会自己傻头傻脑地冲上去。找那位盛宠的贵妃娘娘在皇帝吹耳边风,让他放朱家一码,怎么都比自己出头有用。郑深跟他朝夕相处近三年,京城又有人脉,不可能毫无发现。可郑深为何要骗他?骗他对郑深有什么好处?两人处了快三年,亦师亦友,关系也是真的好,郑深还为了帮他,连官都不做了,若说郑深想从他身上谋取什么,也说不过去。郑深真想卖了他升官发财,那早就上书朝廷,揭穿他的身份了,何必等到现在都还不动手。
陈云州想不通郑深煞费苦心编造虚假的卷宗骗他的目的。“大人,郑先生来了。”柯九在外面道。陈云州这会儿是真不想见郑深,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对方。深吸一口气,他竭力用平时的语气说:“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让郑先生去找陶大人吧,有事让陶大人拿主意。”柯九闻言有些急了,忙问道:“大人,您哪里不舒服?可要小的去请大夫?”陈云州咳了一声:“不用,就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好,有事您叫小的。”柯九轻声说道。然后回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郑深:“郑先生,您看……”郑深没为难他,蹙眉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大人出门时都还好好的。”柯九低声解释:“回来的路上,大人在车里不小心打翻了水壶,弄湿了衣服,可能是着凉了吧。”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穿着湿衣服从庄子上回来确实可能感染风寒。郑深立即吩咐他:“那你留意着点,要是大人睡一会儿还没好就请大夫。我去吩咐厨房给大人煮点姜汤驱寒。”“是,郑先生您去忙吧,大人这里有小的看着呢。”柯九知道最近衙门事情多,连忙说道。郑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继续忙活了。忙到傍晚,吃饭的时候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不见陈云州的踪影,郑深不禁有些担忧,起身又去陈云州的院子。到了院子里却见陈云州的房间灯已经灭了,黑乎乎的,柯九守在外面。他上前问道:“大人的身体还没好转吗?可请了大夫?”柯九摇头说:“没有请大夫,傍晚时小的见大人状况好多了,还吃了两碗饭,如今刚歇下。”这么早?郑深眯起眼看了一眼陈云州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陈云州精力旺盛,从未有过天刚黑就睡觉的,哪怕是没有公务忙,他也会在书房看书到亥时才回房休息。如今这种多事之秋依陈云州的性格,不可能这么早就睡。郑深感觉,陈云州似乎是在有意回避他。郑深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惹人厌的事。想不通他命人叫来车夫,询问陈云州今日的踪迹。车夫如实回答。郑深听完后更不解了,只是去了一趟庄子而已,为何大人会不愿意见他?想不明白,他最后只得吩咐孔泗留意陈云州的动静。陈云州其实并没有睡觉,他就是单纯的不知道面对郑深这个照顾他良多,却又欺骗了他的人。经过半天时间的思考,陈云州已经接受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他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尤其是南方如今的动乱情况,朝廷迟早会派兵过来平乱,到时候很可能会有京城来的官员,迟早会识破他的身份。所以庆川不能留了。至于跟写信这人回山上继续做土匪?那肯定也不行。他可是根正苗红的扶贫干部,党员,哪能上山落草为寇,所以明天的约是不肯赴的。如今只能趁着他的身份还没暴露,赶紧跑路,编造一个身份混入逃难的百姓中,现在兴远州、桥州、庆川都有兵祸,无数的百姓逃离,官府陷落,那些户籍资料有很多遗失损坏的,他编个农山县的身份,也没法查证。正好葛家军要攻打过来了,他这时候跑路,别人只会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不会怀疑到他的真实身份上去。若是传回朝廷,朝廷也只会治他的罪,不会牵连到陶建华、郑深他们。只是他这么一走,庆川这么个大的烂摊子就要丢给陶建华他们了。想到这里,陈云州不禁有些愧疚,犹豫起来。但第二天发生的一件事瞬间让他下定了决心。次日,衙役来报:“陈大人、陶大人,殷都监昨天傍晚带着几百士兵逃走了,如今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值钱的东西也全都不见了。”陶建华气得直拍桌子:“好个殷逊,乱军都还没打来呢,他竟然撇下了全城的老百姓,带着几百士兵跑了,他还是人吗?混账东西,要让我抓住他,我非得宰了他不可。”“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可派人去追了?”衙役苦笑摇头:“没有。昨天城门快关的时候他才带着士兵过来,说是有公务要出城一趟,守城的士兵不疑有他,也没敢拦。直到今天一直不见他到衙门,白都头有事要请示他,就派人了人去他家,这才发现他家早就空了。”也就是说,殷逊的跑路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如今都快过去十个时辰了,他们上哪儿追去?而且殷逊可是带了好几百人,若想将他们追回来,至少也得派出几百个人去追才有可能。陶建华气得半死:“算了,不用追了,你下去吧,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了。”衙役安静地退了出去。陶建华抬头这才发现陈云州今日罕见的沉默, 竟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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