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宁自顾自地说:“想不到他那等骁勇善战的猛将,居然也会潜心礼佛,今日儿臣瞧着他还挺诚心的,只是……”
一想起今日健硕英武的男人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极其虔诚地磕了又磕,她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他的模样略显诙谐……儿臣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极了……”
“这么巧呀?”康皇后勉强勾起唇角,附和着笑了几声。
前些天她已从皇帝口中得知,三年前在燕山救下女儿的少年,正是驸马的庶弟裴翊之。
淮安侯府与公主府仅有一墙之隔,甚至中间还打通了几道门,她不免担心女儿与那裴翊之见多了会想起三年前的伤心事……
偏偏女儿今日就与那裴翊之迎面遇上了。
康皇后思绪飘忽之际,勤政殿那头派人过来传话,称皇帝有要事处理今晚不便回来。
李康宁抱住母后的手臂,亲昵地撒娇:“父皇不在,儿臣今夜就在这边歇下罢?”
康皇后自然不会拒绝,命人也去勤政殿传个话,让丈夫知晓女儿今晚留宿露华宫。
若是不传这么句话,说不准皇帝到半夜三更忙完还会回来一趟。
以往他就时常派人传话说政务繁忙不回来了,可哪怕忙到临近天亮,他还是会回来一趟……
夜深,躺在床榻内里的少女酣畅熟睡,康皇后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裴翊之怎么就刚好是驸马的庶弟呢?
虽说她也极感激他当年拚死救下宁宁,可宁宁早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的私心也希望女儿此生再别记起来了。
*
转眼到了次月中旬,东宫小皇孙的满月宴如期举行。
裴翊之因战功获封正二品骠骑将军,自然也位列其中。
与他并排同坐的,皆是些品级中上的武官。
其中一人本欲与他探讨探讨年初平定叛乱的战况,却被他那周身萦绕的冷厉气势迫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不禁摸了摸鼻子。
这裴小将比他年轻二三十岁,他也是上过沙场的老将,怎么在他身旁反倒气势矮了几节……
裴翊之此刻正一瞬不瞬紧盯着端坐在右上首的公主殿下。
只见少女身着一袭洋红色牡丹纹袄裙,外搭淡粉色狐毛坎肩。高挽元宝髻并缀点珠翠,左右对称斜插两对金凤钗,衔着长长的珠串。
而端坐在她身旁温润如玉的男子,正是他的嫡兄,她的驸马。
裴翊之隻觉喉头苦涩得厉害。
酒过三巡后,见少女悄然离席,他犹疑片刻,实在没忍住也跟了上去。
李康宁身披斗篷,不疾不徐走出殿外透透气。
崇华大殿虽宽敞明亮,可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皆在席中,觥筹交错间,空气又闷又沉。
时在深秋,寒意瑟瑟,殿外的枫林尽染橙红,迎风“沙沙”作响。
盈月高悬,星光璀璨。
裴翊之立在不远处,就这般默默注视着少女,缄默不言。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李康宁往回走,这才发现,殿前汉白玉栏杆后站着个高壮的男子。
再一细看,竟是她的小叔子。
跟随在她身后的芷兰与佩兰面面相觑,怎么又遇上驸马的庶弟了?
许是上回在隆福寺有过接触,李康宁对他多了几分熟悉。
眼下见男人这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她不由“扑哧”一笑,“二弟也出来透气?”
殿前的长廊挂满各色繁丽宫灯,在昏黄灯光映照下,少女娇艳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柔和。
裴翊之怦然心跳,忙不迭揖礼称“是”。
电光石火间,他倏地心念一动,“公主殿下,微臣有一事想请教公主。”
“何事?”李康宁扬了扬眉。
男人低声道:“自从上回在隆福寺添香祈福过,微臣便觉心里宁静了许多。听闻抄写佛经亦有此效,敢问公主可有什么经书是有助静心的?”
李康宁心下惊诧,“二弟想抄经书静心?这是为何……?”
眼前男人体格如此壮硕高大,她甚至无法想象他是抄写经文的画面……
裴翊之垂眸道:“年初,在西境疆场,微臣所在的小分队被叛军围困在叶羌河畔。”
“接连数月,粮尽援绝,臣等拚死突围,换来的却是横尸遍野。”
说着说着,他竟有些哽咽了。
“每每忆起这些场面,微臣便悲恸不已,心如刀绞。”
不过寥寥数语,李康宁眼前仿佛勾勒出一幅烽烟四起、满目疮痍的悲凉战况。
她声线微颤,“我在宫里的居所便有几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与《金刚经》,待会儿宴散你稍作逗留,我会命人送来,赠予你用于抄写。”
有什么东西像是衝破了一道道防线,汹涌而出。
裴翊之心跳如擂鼓,又开始得陇望蜀。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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