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里。
往常没事的时候,她就常坐在那里,见到她的次数多了,这地方便没人来了。
她自己也不常清理入口的小道。细碎的春花覆在冬日未腐的残叶上,厚重地铺了一路,没有脚印踩踏的痕迹,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生动意境。
见倾风跟着一同出现,季酌泉沉声说了句:“没人告诉过你,少同我待在一起吗?”
倾风灵巧一跃直接跳上台阶,紧跟着大摇大摆地在凉亭长椅上坐了下来,身形往后一靠,不以为意地反问:“你觉得我像是会听话的人吗?”
季酌泉看看她,又看看林别叙,不解挑眉。
林别叙装作意会不了,往前走了两步,在亭边眺望群山。
倾风不急着走,招手示意季酌泉在对面坐下,兴致盎然地询问道:“听那群小妖说,你身上有一道屠龙的煞气,还比别人多出几十年功力。那你剑法超然啊,为何至今拔不出剑?”
季酌泉起初听着还面无表情,等她问到最后一句,只剩满脸困惑。
“你觉得屠龙的人能做剑主吗?”
倾风理所当然道:“可是剑主都屠过龙吧?”
季酌泉哽了下,没遇到有人是从这角度思考问题的,犹疑道:“所以剑主屠完龙都死了?”
林别叙笑出声来,引得二人一齐看去。
他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嘲弄。
“是啊。山河剑的剑主是天道垂青之人,少元山龙脉是天道庇佑之灵。偏偏天道选出的人杰次次都想斩杀龙脉,或许这也是多年不出剑主的原因吧。全是逆子。”
倾风随口便是一句:“合该是天道的不对。这玩意儿说得玄乎,谁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劳门子垂青不垂青的也很难说,许就是看运气呢?”
季酌泉站在这二人中间,一耳朵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直接变了脸色:“你们真是什么都敢骂。不要再说了。”
倾风心道这算什么,她还见过一只更会骂的狐狸。
亭内三人都沉默下来,配着周遭宁静闲雅的风景,有种悠然的舒适。
季酌泉却不敢与倾风在一起多待,站了会儿,主动说:“我走了。”
“我走吧。”倾风止住她道,“我还要去见先生。你们慢聊。”
她直接一手撑着椅背翻过了围栏,落在亭子外面。刚走两步又折回来,侧身虚倚着栏杆,婉转纠结了那么久,终于问出真正想说的话:“林别叙,你知不知道,我师父这次回京,求先生做的事情是什么?”
林别叙转过身,不怀好意地说:“无论年龄还是辈分,我都确实比你大一些,你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师兄,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季酌泉呆愣地重复了一遍:“师兄?”
林别叙朝她颔首回应:“不是你,季师妹。”
季酌泉瞥一眼倾风,下意识道:“可她不是我们刑妖司的人啊?”
倾风正要黑脸,闻言才反应过来,笑着附和道:“不错。你本就不是我师兄。”
林别叙正了正神色,也有迟疑,思忖片刻,还是说:“罢了,我今日送你一个答案。”
他说:“陈师叔想要先生十五年的气运。”
倾风说:“气运?”
“当年陈师叔去界南之后,先生曾允诺过他,可以为他积攒十五年的气运,帮他弥补‘蜉蝣’所损耗的光阴。”林别叙说,“白泽是应人族国运而生的瑞兽,先生的气运就是衍生的国运,也就是他的妖力。当年师叔不忍先生再多消损,便婉拒了,而今想要救你,唯有这一个办法。”
倾风扯动嘴角,却笑容僵硬,索性不伪装了,自嘲道:“纵是给我,也不过是苟且因循罢了。十五年国运又如何?六万蜉蝣都不过叫我多活十几年而已。”
她得到这答案,好像心头石块落了地,有些空荡荡的,又有些轻快。舒了口气,洒脱地走了,边走又边笑陈冀:“石头落水还能听个响呢,平白做那么多不值得的事情。满头白发了都想不明白,真是个糊涂人。”
她循着苍翠簇拥中的山道缓步向下,行至半路,看见一片平削似的浅绿水潭。
水面映着游鱼的虚影,映着错杂的枝叶,映着尽头处停落的几只野鸟。
倾风盘腿坐在岸边,腰背微松,垂眸看着波澜不止的水面。
就这样从早晨到晌午,又从晌午到傍晚。
流云来又走,聚又散。
树叶摇又落,生又长。
直到彤云四垂,天已薄暮。
倾风才从石化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抬起头,撑着膝盖起身。
她想回界南了。
上京再繁华,她还是喜欢界南的土。
等倾风收拾好形容,来到后山见白泽,陈冀已经在屋里。
二人不知谈了多久的话,倾风敲门进去时,里头正寂静无声。
陈冀见她现在才出现,穿的还是一身便宜的旧衣裳,头发也只随意地束在脑后,本该是要生气的,这回脸上却什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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