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了花钿,同她说了交心的话,又亲吻她。后来便是被慈禧太后叫去,栽赃陷害,梅香背叛,而他则坚定地维护了她……
想到这里,忽然姑姑月绮轻轻拉了她衣袖,她回身,月绮忙拉她进殿回房,将房门掩了。
“何事?”她问。
月绮指指自己的脸,小声道:“咱们现在是留宫住宿,有人专门看着咱们,评核咱们言行举止的。你坐在外头哭,算什么?”
蕴珊大惊,抬手摸上面颊,才发现刚刚不知何时流了满面的泪,忙擦去,强笑道:“只是不惯离家,想家罢了。”
月绮小声笑道:“屁话,唬谁呢?你从小儿跟着你阿玛在外面野,何时见你想家来着?”手臂轻轻抱着蕴珊道:“我知道你不想进宫,我也不想。但好在咱们是两个人,还能做个伴儿。”月绮是赛尚阿晚年与妾室所生,虽然辈分高,但年纪其实比蕴珊还小三岁,此刻倒像妹妹黏着姐姐一般。
做个伴儿。
前世,两人进宫之后便不算亲密。蕴珊得宠时,偶尔叫载淳去景仁宫那里坐坐。月绮偶尔也来储秀宫拜见她。更多的时候两人是在太后面前相见,月绮比她要更依靠慈安。后来载淳除了储秀宫哪里都不去,要么独宿,要么出宫,月绮见不着皇帝的影子,便更加只能早晚在太后的钟粹宫尽孝。至于再往后蕴珊吃苦受罪,月绮作壁上观,没受牵连。
做个伴儿……真要与她“做个伴儿”么?
前世蕴珊在绝境之中,寒冬里时时断炊,月绮就那么看着她和她的孩儿死去,不曾为她求情一句,不曾登门一探,更不曾雪中送炭。蕴珊的心已经寒透了。
可这一世,蕴珊想,再进宫,她便不是纯靠一颗真心活着,所以心寒不心寒,已经无所谓了。且试试能与她做个什么样的“伴儿”吧。
于是她笑着偎进她臂弯,笑道:“正是呢。”
夜里两个人洗漱就寝,并肩躺在床上说悄悄话,月绮小声道:“我在你后面隔了几批人进殿,等的时候听见宫女太监们说,我们这些在后面的运气不好,皇上自从见了你,便没心思挑别人了,撂牌子撂得飞快。我进去时,果然是那样,若不是慈安皇太后说我和你是表亲,恐怕皇上也不见得留我的。”
蕴珊听了,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只说:“这宫里到处有人听墙角,别说了,睡罢。”
月绮道:“咱们这么小声,听不见的……咱们在宫里,也就今日能这样说说话,将来你做了皇后娘娘,到时我怎么敢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越说越没规矩了,”蕴珊道:“皇后人选,两宫太后和皇上说了算,岂容你我议论。”
月绮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咱们是一家人,将来你得宠时,可别忘了我。东太后是你的表姨,却和我非亲非故,你无论如何都有太后呵护,我却只有你。”
蕴珊心中暗叹:前世,你不与我相依靠,你也有你的活法,你活得反而比我长些。但嘴上说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互扶持。”又宽慰她道:“莫说这丧气话,以你的美貌,何愁皇上不喜欢你呢。”
月绮确实颇具姿色,甚至姿色在蕴珊之上。雪白的鹅蛋脸,弯弯低垂的月牙眉,单眼皮的大眼睛天然带有纯真情貌,纤细的鼻子,不画而红的一点朱唇。因她与崇绮异母,所以与蕴珊容貌并不相似,却别有一番柔顺温婉的美丽。后来皇帝给她的封号“珣”字,便是从温婉上来的。
月绮又絮絮说了些话,因今日车马劳顿,最后累得睡去。蕴珊却是一夜无眠。
倚梅轩东厢,正是她前世起居之处,也是她前世命丧之处。一阖眼,过往种种便如在眼前,她仿佛仍鼓着肚子,忍受着慈禧派来的太监宫女的叫骂,忍受着腹中的饥饿,然后流产,未成形的孩儿随血水从她身下涌出,她早就知道她留不住,却依然为此痛彻心扉……
重活一世,她就真的能赢过两宫皇太后了吗?
重活一世,她到底要如何面对载淳?她要如何面对他的爱?若说是再像前世那样,两人双双沉溺于彼此的情爱中,那是绝对不能的。可单是今天相见,短短一瞬,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足以令她心志动摇了……
第二天清早,蕴珊叫醒了贪睡的月绮,唤人来妆扮更衣,出门迎面碰见富察玉洁从西厢出来。
蕴珊微笑,双方互相问了好。
玉洁心高气傲,微抬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将蕴珊上下打量。或许她心里想着,无论皇帝如何看中阿鲁特氏,最终慈禧太后是能做主的。
蕴珊将这十四岁的小姑娘心思看得通透,但笑不语。
因恨到极致,她反而没有什么怒火,内心只有寒冰——寒冰铸成、锋利到能将眼前人一击毙命的冰刃。
在院子里与赫舍里·容仪、西林觉罗·琳璇两人也打过招呼,蕴珊一样态度亲和。
五名秀女由太监引至体元殿,接受最后的择选。
最终载淳用玉如意指着蕴珊,红着脸微笑道:“我还是看这个姐姐好。选她做皇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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