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嫁妆,整整二百五十六抬,不似通常的被褥、布帛、碗碟充数,而是货真价实的金玉器玩、字画古董,这些东西全抵了债,曲父听了都心疼。
曲筝现在才想通,照常理来说,普通人几辈子都糟不了这么多钱,谢大爷谢二爷却白纸黑字的欠下了,贪婪是一,最重要的还是着了别人的道,欠了许多冤枉银子。
正堂这时乱成了一锅粥,大夫人病倒,谢绾在房中照顾她,方佩凤那件事后又不出门,这偌大的家族,愣是找不出一个人看看这账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混乱之时,平时低调的四房长子谢玉走到曲筝面前,拜了一个深揖,“听说三嫂精通账务,可否上前核算一下,他们的账房先生是不是信口雌黄。”
曲筝面色为难,父亲手里的商铺和庄子已经全部出手,只剩下一条航线待价而沽,不出意外,这两日吴常的人就能找到陆秋云,这两件事一交代好,她就跟谢衍提和离。
和离后,她就不是镇国公府的人了,并不想搅进这件事里。
可看看这屋内可怜的女眷,再想想在病床间伺候的谢绾,若大伯母真的有个好歹,叫她怎么参加春闱的女官考试。
她手虚扶了谢玉一把,请他起身,“四弟不必客气,我可以过去看看。”
她先看了欠据,数目是没错,只是滚利的方式太欺负人,短短几年,滚出来的利钱已是本金的十几倍之多。
她凝眉看着对方,“北鄢国律规定,私放钱债不过一本一利;以余利计赃,坐赃论罪。如果你们不想触犯国法,欠债还钱,镇国公府也不会抵赖,会以一本一利的数目足额还清。”
所谓“不过一本一利”,即利钱不能超过本金。
对方的账房先生一看来了个懂行的,诺诺不敢多言。
石安哼笑了一声,“你有没有听说过,国有国度,民有民规,余利计债是我们道上多年的规矩,天皇老子来了都得遵守,就凭你个妇人红口白牙一张,就想砸我们的饭碗?你是那根葱?”
话音刚落,谢衍从门外走进来,自带的凛厉气场让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石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挺,从椅子上站立起来。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谢衍径直来到曲筝面前,牵着她的手走到上首,让她坐到家主的位置上。
石安原本以为说话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美人,没想到她竟是这镇国公府的女主人,他膝盖忍不住一软。
安顿好曲筝,谢衍转身,淡淡瞥了一眼石安,漫不经心道:“你是拿着一本一利离开,还是想等着我砸了你们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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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离吧◎石安知道谢衍所言非虚。
且不说他皇帝亲外甥的身份,单就御史台四品中丞的官职,真若追究起来,也够他们见不得光的营生喝一壶。
几乎没什么犹豫,他就选了一本一利结账走人。
结账的任务自然而然又落在曲筝头上。
曲筝和对方的账房先生一连忙了三日,才总算把两边的金额核算清楚。
所有的契约折合成现银,冲抵完债务,还有余头,两房都可以保留一处产业。
二房很快选了带二十亩水田的庄子。
谢大爷思考了很久,都无法确定保留哪一处宅子,外室春兰腰细肤白,没给他生儿子,秋荷有儿子,但皮肤黄了,腰也扭不起来。
就在他仍左右为难的时候,见对方的账房先生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
谢大爷急眼,“大房还没选呢。”
账房先生斜眼瞥了他一下,道,“二姑娘晌午就已经选走了。”
谢大爷心道不妙,忙问,“她选了什么。”
“春熙街后头的一处铺面。”账房先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大爷傻眼,那是他妻子的嫁妆。
这边,大夫人看着二十多年再没见过的嫁妆,手都开始发抖,猛然掀开身上的被褥,就要下床,“我得去谢谢曲筝那孩子,若不是她帮忙,我有生之年哪里还能见到自己的嫁妆,这个铺面是母亲当年卖绣活,一针一针给我绣出来的。”
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二夫人赶紧拦住她,“你别急呀,先好好养身子,曲筝就是咱家的媳妇,还能跑了不成,以后再找机会感谢也不迟。”
大夫人又坐回床上,“我呢,以前被丈夫的思想荼毒,也曾埋怨过曲筝不掏银子,我这几日也想通了,难道说曲家有钱就欠着咱们啦?活该给咱们还账?没有这样的道理!”
二夫人点头,“大嫂说的在理。”
这次还债,二房虽然也元气大伤,二夫人并没有太难过,以前家里虽有产业,却都让男人霸去了,她连个铜板都摸不上,还成天担心讨债的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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