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要比初中小学弟有经验一点,几个小混子和江雾都没穿校服。刚放学时,夏袅看见江雾进了躺厕所,出来时外面套着的校服都不见了。两人藏的位置不太好,再出去一点又要暴露,不太看得见形势。夏袅和祁邂逅只听见双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后来一阵哄闹,两边就像遇水的热油,瞬间炸起来,打成一片。夏袅跟祁邂逅对视一眼,双方都肯定地一点头,迈开步子就要往外冲,打算加入战斗。却在看清眼前的情景时顿住了,傻傻愣在原地。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乱斗里,夏袅的一眼捕捉到江雾干脆利落的身姿,就此移不开眼。少年穿着陈旧但干净的白t,一条阔腿牛仔裤也没妨碍他动作,手臂上青筋鼓起,脖子上热汗滚落,动作犀利又迅捷,跟一旁胡乱拳打脚踢的人不一样。江雾打架有招式,并非无厘头的乱揍,之前扬言说要好好计划教训江雾的几个小混子被打得龇牙咧嘴。但江雾再厉害,也架不住有漏网之鱼想搞偷袭,夏袅瞧见一个头发长长遮住半边脸的男生捡了块石头要冲江雾后脑勺砸去,顿时迅疾地跑上前,书包一甩把人砸了个踉跄,石头掉落在地。远处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警察来了,原本打得火热的一群学生如鸟兽散,不一会儿跑了个干净。夏袅捡起自己和江雾的书包,扯住江雾的浸满湿汗的手臂,招呼上祁邂逅向远处跑。一直到远离事发地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还不待气喘匀,夏袅就察觉一道视线盯着他。抬头一瞧,江雾正压着眉,眼神凶狠地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后,冷冰冰地质问“你们跟着我干嘛?”夏袅和祁邂逅对视一眼,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啊,江雾不该感谢他们帮助才对嘛?夏袅舔舔嘴唇,站直了身体,在江雾锐利的视线注视下,沉默长阳中学分前后两个门,后门右边有个坡,从坡道上下去就是县城里的河堤公园。现在差不多是晚饭时间,学生们和下班的人都赶着回家做饭吃饭。三个少年聚在公园的小路里僵持着,看气氛说是要再打一架都不为过。不过对峙的只有夏袅和江雾,祁邂逅隔了段距离守着,谈话的事情他插不上嘴,无聊得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拦蚂蚁的去路。夏袅似乎说累了,叉着腰喘气,他不光畅想了乐队梦想,还鼓吹江雾打鼓时多帅,可眼前高他半个头的少年始终眼眸下垂,冷淡地看着他,面色无悲无喜。看见夏袅那张开开合合、形状饱满唇终于抿紧后,江雾将人轻轻推开,迈开脚步就要走。
身后夏袅实在没招了,大声喊了句“你对得起你的鼓吗?”少年人说话总是天真幼稚,在他们看来和自己一起上过舞台的乐器,自然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更何况夏袅清清楚楚的记得,江雾对他的鼓有多爱惜。初中文艺节,江雾从上台再到下台,没让旁人碰过一次他的鼓。搬运、安放位置,再到表演结束后把鼓搬下抬,放上运输车,都没让旁人碰过。并且在放上车前,江雾从书包里摸出张帕子,把鼓面和鼓身擦了又擦,连鼓棒也是细致打理干净再仔细用绒布包上放回书包里。明明鼓和鼓棒都一层不染,江雾却仍旧谨慎认真,夏袅一直记得江雾当时的眼神。像是在深情注视自己的恋人,这么喜欢鼓的人,现在却对他说不打鼓了,夏袅才不信。听到夏袅的质问,江雾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半晌,少年清逸的嗓音像是抓不住的风,轻问“鼓?”“早就卖了。”扔下这句话,江雾脚步再无停顿,还带着些急促,头也没回地离开了。留下夏袅和祁邂逅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不可思议,自从初中见过舞台上敲鼓的江雾后,他们就觉得江雾和鼓是无法分割的。那样热烈的情绪,那样投入的灵魂,是人鼓合一的默契,那样的江雾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怎么那么热爱打鼓的江雾,就把鼓给卖了呢?这个问题,直到夏袅恍神回家,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时,都没想通。江雾回到职工院,那间狭窄的套二小屋子,在自己房间的床下翻找了许久,找出两根被绒被仔细包裹还用盒子装上的鼓棒。他没对夏袅说谎,鼓确实卖了,为了给奶奶凑手术钱,只留下了两根鼓棒做念想。那套鼓也不是江雾自己买的,而是妈妈留下来的,陪伴他或者说陪这个家已经很久了。江雾取出鼓棒,凤眼轻闭,脑海里响着鼓点,手臂不自觉跟随摆动,像是真的敲在鼓面上,每敲击一下,江雾都感觉心脏震颤一次。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脑海里的鼓点节奏逐渐密集,“咚——”最后一记鼓响在江雾脑海里戛然而止,手上的动作也立刻截断。他在干什么,打鼓已经不是他能肖想的了,现实和梦想距离太远,江雾半截身子陷在泥里,轻松地走在地面上都是幻想,更别提再登上舞台打鼓了。鼓棒被仔细地擦拭一遍,用布缠裹住,重新封回盒子里,埋藏在床下。站起身江雾俯身凝视床铺良久,少年的热血梦想,全都躲在这张小小的床下,再不能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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