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沈钦觉得自己待裴江知都甚是尊敬,从未失礼过,裴江知也看在杜庭誉的面子上待他很好。可是自从元蘅被关进诏狱,再被遣回了衍州之后,裴江知待沈钦就不复当初了。就算是内阁中议事,沈钦的话也总被裴江知有意无意地忽略。
沈钦足够敏锐,他知道这是裴江知在替元蘅出气。
曾经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元蘅是友人,是知己。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元蘅是立场相对的敌人。
过去的裴江知为闻临做事,瞧不上元蘅。而元蘅却以一己之力扭转了裴江知对她的态度,转而看不上与她作对的人。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连沈钦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叩门,进来的是礼科给事中张冲。他进了门才将自己的蓑衣给取下,抖了抖上面的水,才迈着腿入内朝沈钦见礼。
沈钦并不知天还没亮就有人造访,便揉着发酸的手腕朝张冲点头示意。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张冲笑得很勉强:“眼下朝中也没几个人能睡得着罢?”
他给自己倒了口水喝,半点也没有因为自己位卑而局促。毕竟六科给事中掌封驳之权,即便是六部的正二品大人也都要给几分薄面,更遑论是沈钦这种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的,待他更是多了几分礼敬。
一直等他饮了水,沈钦才问:“来送折子么?”
张冲饮罢,道:“并非,是有些话想与沈大人说,特意来寻您的。这些日子暴雨冲毁好些校场,其中不少都是陆氏的。工部拨不下银子和人手来修葺,陆家人自然要自己出钱。可是近几日有不少刁民闹事,您也知道,这些事还是不要闹到陛下耳朵里,若是内阁中出现了与之有关的折子,还是望大人尽自己所能压下来些。”
在今日之前,沈钦甚至不知道张冲是为陆家人做事的。
而这番话又何尝不是要他为难?他虽在内阁之中,却并未到了权柄足够能扣下折子之时。
还不待沈钦反驳,张冲道:“沈大人若是要推辞自己做不成,那恐怕还是亲登陆府的门比较好,毕竟下官只是个传话的,什么都说了不算。今年本该是考核官员政绩的,只是因这水灾耽搁下了。不过那刑科给事中是个急性子,偏要在这时节上书参那吏部的尚书,您说这岂非是作孽?陛下哪有功夫管这事呢?”
沈钦并不言语。
他终于明白今日这张冲的来意究竟是什么了。说是陆氏要他帮忙压下事来,却又明里暗里威胁他。
若是他不肯做,将这件事推掉了,恐怕自己就要沦为张冲口中的那个,被刑科给事中参驳的吏部尚书了。就算沈钦没有什么把柄在陆氏手中,他们也能空口捏造出来有些。给事中官职虽小,但是权力却大。他们就是配合起来对沈钦进行施压。
一朝向他们示了好,便要折掉此生的清骨。
沈钦自嘲地笑着,明白这一切真的让元蘅说中了。
“知道了,劳烦回去告知陆大人,本官自当尽力。”
连绵的雨一直下到后晌才见止。
幽长冷寂的宫道上,沈钦遇见了个故人。
倒也算不上什么故人,只是有些旧缘。
已是越王妃的陆云音止了步子,在沈钦跟前停了下来,目光轻轻打量着他。
只是无论陆云音怎么看,也不能从他身上看出当年在文徽院中初遇时,那个书生的文雅谦卑以及温煦。
沈钦拱手行礼:“下官拜见王妃。”
陆云音轻声应了,情绪却极淡:“好些年未曾见过了,沈大人。”
沈钦对陆云音印象不算深刻,只知道当初自己之所以被陆钧安那般欺负,正是因为面前这个女子的倾慕,而他并不情愿,便被陆钧安记恨上了。
如今陆云音已是王妃,更与他扯不上干系。他只是拜过之后便准备离开,谁知却别陆云音叫住了。
“沈明生,你站住。”
即便是王妃,也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直呼内阁学士的大名。沈钦止步,回头看过来,缓慢一叹:“王妃有何吩咐?”
陆云音道:“王妃没话与你说,但陆云音有。云音想问沈大人,当年在文徽院中初相见那日,可知我姓陆?”
他勤于诗书,对于当年梧桐树下匆匆一面,实在没记得什么。但他确实不知道那个跟着他走了两条街,话多得拦都拦不住的小姑娘,是陆从渊的妹妹。他因为恩师是杜庭誉,那时自然是厌恶陆家人的。
“不知。”
陆云音朝他走来一步:“所以你那时待我很和善,不像如今的狠心。我与越王殿下的婚事,是你的主意,是也不是?”
没想到她会提及这个。
沈钦哑了声。
见他没答,陆云音笑了:“我不懂你们之间的争与斗,不懂兄长,也不懂如今的你。但是我想不通啊,沈明生,你们为何都要拿女子的姻缘做筹码?好像我生来就该是个棋子,成为你们争斗的工具。原以为你是不同的,其实你也一样,骨子里与他们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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