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雍,他是怎提早察觉的今日这场风波?
果然,上首一直未开口的太子殿下开口。
“犯冲”两个字一说,孙太医的名号一提,情势急转直下。
急急召孙太医进来,一问之下确实,说太子殿下一根汗毛碰不得红绡梨,尤其皮子上茸毛,触之生癣。那冯太后的头风还全指望这位呢,不能不取信,这么着一来,所谓“亲手给掇进小主子口中”,至少这一句全做不得数,仁和帝旁的没说,先叫李怀雍起。
云箫韶茫茫然不知所措。
等闲一个抬头,昂首立着的李怀雍目光再投来。似乎诘问,在问她:凤儿,你怎不为我说一句?似乎又只是无言。
秦玉玞悄声:“云丫头,你说句话不是?怎的干杵着,”又摸她手,惊道,“你帕子怎湿漉漉的?”
怎的湿漉漉?一手没禁的冷汗。
勉力振作精神,云箫韶告她:“平白的风波,唬我一跳。”
只当她是吓着神儿,秦玉玞慰她:“可不说怎的?可可儿的这一起子奴才撺掇起来张嘴赖人,”又忍不得提醒,“爪儿挑拣软处捏,这话贵妃敢说!实际看是谁拿捏谁。你上覆太子,可多个心。”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云箫韶谢她的好意。
内心里一股子尖刻心思冷飕飕的,不是冲她玉玞姐姐,是冲着阶上李怀雍。
可不,如今情形,谁不知是李怀雍受欺忍辱。
殿中已有东宫少师等属官建言替太子伸张,口口声声说冯氏含血噀人,若非天可怜见有红绡梨犯冲一节,又有孙太医作保,还有陛下英明,说不得真要负屈衔冤。冯氏自然不认,说是奴才合力欺瞒,听信小人之言才险险诬太子清白。
到了仁和帝没个准话,正待收押两个太监和四个奶娘下去慢审,当中一个方才赌咒最狠的奶娘,高呼一声奴有罪,哐地一头撞在立柱脚上,当即血溅三尺,红的白的蹿得那老高,阖殿骇然。
又从她襟子里翻出自白书,说是家里她自己孩儿死了,男子汉休她,选进来伺候九皇子,看见别人孩儿生得好养得好,由来不忿,如今生出歹意。
云云,秦玉玞鼻子里哼气:“打量唬傻子。”
偏偏仁和帝愿意当傻子,罪责统统加在这贼毒妇头上,当即拖出去补刑,悬尸首于门楼三日示众,红绡梨一案,至此不了了之。
后头怎样作别秦玉玞,怎样出慈居殿,云箫韶游神一般泛泛,记不真切。
蓦地叫拉一把,回首看见李怀雍。
“凤儿,上来。”
是一只手递来,要扶她上车,又问:“瞧你方才似瘫坐在地,没事罢?”
他,他手心里,热的,他眼睛里,冷的。那目光说不得,好比菩萨宝刹塔顶最尖的楔子,又好比西王母针指箩里最长的针。不是蟠桃园里的王母,是昆仑山顶的那位,豹尾虎齿、啸声厉天的那位。
忽地两只脚腾地,原来云箫韶久久不动,李怀雍一把横栏抱她上车,她心里更跳个没停,没声响在车中坐定,李怀雍只盯着她看,直把她看得心慌,心知理亏,方才殿上她这做太子妃的,哪来的道理一言不发。
没想,李怀雍开口没说这件,提也没提,只是闲聊:“也没去与母亲小姨说话?”
浑浑噩噩,云箫韶答:“她两个只进来磕头献贺仪,并不在宴上,早早儿出宫去了。”
“嗯,”李怀雍旧话重提,“我就说,湘水碧的颜色不合你穿,你母亲穿着正好。”
这厢云箫韶还发着忡,疑心一阵一阵的,奇也怪哉,他李怀雍是会打卦怎的,恁地神通,能预知红绡梨这祸?也没留着神,听他说这件,心不在焉答一句谢。冷不防眼前一黑,甚?他说甚?
湘水碧的潞绸?
一口气喘不上,云箫韶心惊肉跳,那两匹绸布早送给庆寿寺的姑子换药方,母亲身上穿的哪来的潞绸!又不是什么寻常街上随意置办得的料子,潞绸是货真价实贡品。
对面儿,李怀雍满含的关怀握她的手:“凤儿,你脸色怎的发白?”
“我,”云箫韶气若游丝,抿着唇颤着手,赖好道,“方才真是凶险,殿下看要蒙不白之冤。”
他,冯贵妃在拿捏他,而他这是在拿捏咱们。潞绸的事儿他知道,红花炭的事儿,哪跑?一准儿也知道。一早知道,只不做声,今日她不替他说一句话,他就拿出来提点挟慑。
李怀雍好似无知无觉,满脸感怀:“还是凤儿心里忧我。只是伤着神可不好,还是请人来看你。”云箫韶推说不必,三天两头地张致,他脸上淡淡的,“要看,我怎能放心。”
又絮絮两句,李怀雍做主,一定要教延医,只是太医院不好,孙太医处失人情也不好再请,他来另寻,云箫韶叫二匹绸缎硌在心里,哪敢说不看。
两人手牵着手,说的我忧心你处境、你忧心我身子一例体己话儿,好个夫妻相携琴瑟和鸣,实际合握的手是横竖捂不热,只有两人各自知道。车里卷云的手炭镂银的炉台,暖烘烘、热闹闹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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