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握觉得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
殿内安静如许。
圣神皇帝见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在说话,自家大司徒也不开口,只是低头长久而反复地看着这几l张竹纸。
不由摇头一笑:估计是在沉思吧,或者用她之前提过的一个词‘头脑风暴’。
就像当日自己刚接过她递过来的【学校策划案】一样,一看就入迷深思了起来,一时外界有什么动静,都顾不上了。
罢了,先让她慢慢看。
而想到当日,圣神皇帝也就想起,当时恰到好处递到手边的一杯水。
于是,圣神皇帝也就不再说话,而是走到殿内一张方桌前——
虽然已登基为帝,但年少的‘媚娘’的生活习惯还是更深的影响着武曌。
除了必要的外出排场,她在自家殿中,其实不喜欢到处都是宫人宦官,也不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等人伺候。
比起这些,她更看重私密空间的清静。
诸如倒茶、整理书案、磨墨等事,圣神皇帝反而常会自己去做。且自己亲力亲为做这些事,也能让她免于久坐低头案牍劳形,可以起身活动一下。
因此这书房内,所有摆设都是精心按照皇帝的生活习惯设计过的。
如果有当年太极宫中的掖庭旧人还在,就会发现许多细节与当年宫正司的屋内仿佛。
譬如,她们二人都有一个习惯,书案之上,是不放饮子和吃食的。
当年宫正司内的屋子哪怕小小的一间,空间其实并不充裕,姜握都特意请人打了一张小方桌专门用来放茶炉、果子、点心等物。
当年的掖庭里,她们很多次坐在窗前榻上下棋,也曾多次坐在小小的方桌前,边用茶点边闲聊。
此时,圣神皇帝走到方桌前,取过姜握素日用的一只外面描着仙鹤纹的杯盏,倒了一杯消暑茶。
待皇帝端着杯盏回来的时候,不由怔住了——
她如今目力还很好,故而清清楚楚看到了,姜握眼睫之上,正挂着一滴泪水,如同屋檐下欲落未落的一滴雨水。
圣神皇帝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姜握与自己一样,都不是爱哭的人。何况已然行至如今,还有什么事能为难哭她吗?
她把杯盏搁下,伸出手试着抚拭了一下。
手指上温热的触感。
确实是眼泪没错。
于是圣神皇帝在对面坐下来,沉声问道:“怎么了?”想到今日是大议事,议的还是学校之事。难道至今还有煮不熟的青蛙,跳出来公然反对她,让她难以推行?
就在皇帝想着‘明日要把刘祎之等几l个人分别叫来,细细问一问尚书省大议事的情形’时,就见自家大司徒已经抬起头,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委屈。
只听她道:“臣被陛下的惊世创举给震惊哭了!”
圣神皇帝:……“朕认真在问。”
为什么而泪盈于睫?
姜握长叹:唉,这世道是怎么了?说大实话倒是没人肯信了。
然姜握的优点之一(主要是她自我评价认定的优点),就是‘从善如流’‘从不执拗’。
于是她换了一句话来回答皇帝。
“臣之所以哭,是因为方才陛下之举。”姜握举起了手里几l张竹纸:“臣方才看到了,陛下奏疏底下压着的,除了这几l张纸,还有一张。”
还留了一张没给她看。
于是姜握再次道:“陛下是不是在写见不得人的……”
圣神皇帝摆手打断,笑叹道:“眼睛真好。”
这眼神也太尖了,连自己漏下一张纸都看的明明白白。
而她之所以没拿出来最后那张纸……圣神皇帝指着眼前这些字迹繁多的竹纸道:“不比这些,朕已经大略想了些具体施行的事条。”
“朕没拿给你的那张上,只是一件朕才想到,还未想好怎么施行的改措。”
姜握做出恭听状。
圣神皇帝看向对面人,大概是才哭过的缘故,眼睛比往日还要晶亮,像是两枚星辰。
她就说与姜握听:“朕是想着,自有贡举以来只有文试。”
“自本朝后,可加武举!”[4]
姜握再次体会了一把‘预料之中的震撼’。
糊名法、殿试、武举、加试杂文皆自武皇而始!
后世上千年的科举考试制度,与文化事业的发展,都被此深刻影响着。
哪怕到了日新月异改的新时代,亦有余韵。
姜握望着眼前的皇帝。
这也是为何,她始终认定武皇为心中的君王。
不只是因为,武皇是历史上第一个,唯一个女皇帝。
更为了,抛开性别,她本身亦是开创颇多、泽被后世的帝王!
周期性武德充沛
余晖彻底没入夜色中,天际的郁紫色转为丝绒一样的深黑色。
空气中飘来菰叶黏米栗枣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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