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相……
裴行俭想起了那日王相对皇帝说的话。
皇帝述过自己遗诏后,与几位宰相道:“诸位为宰臣,身处庙堂,心念万姓。更乃朕肱骨之臣,朕只盼将来诸卿各竭乃诚,敬保社稷!”
他们皆是叩首应下皇帝的嘱托,但是王相还不忘说两句他‘年迈多病’‘缪膺宰位’,只恐违背陛下重托。
皇帝当时就平静道:“王相不必过虑,朕都请姜卿为你相过面了,王相年寿久长,必可如周礼中所记的那般:年逾九十亦可于府中听国事,为君分忧。”
“自此,王相不必再提致仕之事。”
王神玉:……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沃差点失笑。
而此时,想起夹带私货不成的王相,裴行俭则是真的笑了出来。
他刚笑完,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守约,你想起什么这么高兴?”
想曹操曹操到,裴行俭转头就见王神玉被通事舍人引来,依旧是神采风雅。裴行俭哪里敢说,我想起你要被迫上朝到九十岁就笑得不行了。
于是只面不改色道:“王相,我是为陛下思虑深远,为将来朝堂安稳而欢欣。”
这,也不完全算是谎话。
王神玉颔首:“是啊。”
之后两人就无暇再交谈了——因王神玉从来卡点,他都到了,说明典仪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果然,王神玉刚站定,含元殿的钟就敲响了。
这场加封典仪的册封正使,在赞礼者的引导下,手持册书入内,东北面立。
按礼制,册封公主,便是中书令为正使——
时任中书令的姜沃手持诏书入内。
她走向曜初,正如永徽五年,
她作为册封使之一,走向封后的媚娘。
这日后,太极宫掖庭北漪园。
太极宫的掖庭,还住着不少宫人,但这处院落,自本朝以来,却是再也没有人入住过。
因这是天后当年初入宫住的院落!
之后哪里还有人敢住?只每隔一日有宫人来仔细打扫一遍,一应器物皆如旧。
只是院内的花木,年岁渐长,越发葱茏。
在曜初的加封礼后,媚娘忽有所感,邀姜沃一起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她们最初见面的院落。
“当年,这株梧桐树还很细呢。”媚娘拍着院中一株高大的梧桐树。
“今日我见你手持册书,走向曜初,不免想起,当年你双手捧着装有皇后琮玺的匣盒。”
经过勋徽执事、经过殿前无数林立的命妇,走向她。
“年后,刘相辞去了掌十六府卫之任。”
姜沃颔首。
一来,岁月不饶人,过了年后,刘相在时人眼中就是七十九岁(虚岁)了。再让他老人家兼任尚书左仆射和十六府卫统领之责,也确实是担子太重了。
二来,刘仁轨自己提出了此事:在经过几年天后摄政的日子,在确定了陛下的遗诏之意后,刘仁轨也觉得自己可以放下十六府卫之兵权了。
需知,他最开始从辽东迫不及待赶回京城,也是怕皇后重蹈‘吕氏之过’。
此时,媚娘也想起了这件事。
她在梧桐树下,对姜沃笑道:“刘相提醒的没错,我必以吕氏败祸为谏。”
媚娘想,她当然会吸取吕后的经验和教训,不要身死道消,连在乎的人也都不能再保全。
如今,摄政已稳,政令通达。也到了该经营军权的时候了。
这些年,她也挑中了不少人。
姜沃开口道:“其实这次归朝后,能任中书令,也是我心之所愿。”
如当年初见一般的树影斑驳下,媚娘望着她。
这也是一双媚娘太熟悉的眼睛,离离如星辰。亦如同无数个她批奏疏至深夜时,从窗中望见的,那枚永远陪伴她的明月。
媚娘其实心中已然明白姜沃的意思,但媚娘要姜沃亲口说出来,说清楚——
于是姜沃伸出了手,虚握如执笔:“中书令,缉熙帝载,责拟天下诏令。”
“臣愿有一日,也知将有一日,为陛下拟登基之诏。”!
军权
又是一年冬日。
因马车外悬着的银铃清脆作响,让姜沃想起占风铎,也不免想起曾经的蜀地故人。
时日荏苒,距离李承乾过世的上元三年(仪凤元年),已经又过去了三年。
如今已然是仪凤三年的冬日。
她正在从西京长安,赶往东都洛阳的路上。
“姜相。”马车外女亲卫的声音响起:“算时辰,今日若要赶到洛阳城,中途必不得歇,若是按从前几日脚程,就得歇在洛阳驿了。”
姜沃撩起帘子:“冬日赶路原就辛苦。不必急。”
“是。”
女亲卫长纵马,沿着行伍之首尾传令。
而姜沃到洛阳驿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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