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
若是春日去,万一没了那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姜沃自己就要心疼死。
然而冥冥中或许自有注定。
待到劝农使按部就班完成‘厘清户籍田亩’,也就是环环相扣的最后一环‘检田括户’事终于结束后,江南西道已经由夏日转入三秋时节。
而姜沃,虽然已经因巡按使公务(即监督抄家)到洪州多次,但却也是在这个秋天,才第一次有闲情逸致,慢悠悠地一层层拾级而上,来到了滕王阁第七层。
扶栏遍观山河风光。
并且明日,她还要在滕王阁,行‘为滕王饯别宴’——
姜沃兑现了承诺,在滕王‘告举’后,替滕王申请了调换封地。
不过滕王新的封地是黔州,荣誉官职是黔州刺史。
滕王一听这个‘好消息’差点没哭出来:外人未必知道,但皇室内部人还是知道的,黔州有谁?
皇帝如今唯一的亲兄长,李承乾。
滕王还知道,这位在黔州名为流放,实为隐居。他都不用到了亲眼去看,他坐在这儿想一想,就知道黔州必然有不少皇帝安排在那里护卫兄长的人,那些必然都是皇帝的心腹。
若他再想于当地干点‘违法乱纪’‘骄纵扰民’的事儿……只怕不出三天就送到皇帝案头上去了!
从姜沃的角度看,这就像把一贯爱惹是生非的学生,直接放到一位老师办公室门口去坐着。
给他带上了紧箍咒。
于是李元婴得知此信,呆愣了片刻后,就抬眼对眼前人道:“姜侯,你,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姜沃:嗯,跟你老李家,你亲侄子学的。
但她面上还是温良恭俭道:“滕王,这正是天后对宗亲的厚待之心。《黄帝内经》中有云:‘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滕王到了黔州,与大公子同在一州之地,自会安稳守常。”
言下之意:不犯错,就用不着戴罪立功了啊。
李元婴接受了——不接受也没法子,只好垂头丧气收拾行装,准备去跟自己大侄子做邻居。
姜沃友好表示:“待滕王启程前,我于滕王阁为公践行。”
李元婴带着期待:“姜侯,那我到黔州还能建滕王阁吗?”
姜沃颔首:“滕王只消用自己王府的银钱,建几座滕王阁都好啊。到时还可邀请大公子前去赏玩。”
姜沃是真这么想的,却不知李元婴自动理解为了:对啊,大侄子独居幽谷,应该有钱也没处花吧——我起高阁,他要是想去赏玩,不得给我集点资?
“多谢姜侯指点!”
姜沃在疑惑了一息后,从滕王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想法。
但姜沃没有阻止他,只是笑眯眯道:“滕王太客气了。”
怎么说呢,李元婴要真能从李承乾那里敲诈到钱,姜沃必要给他写个‘服’字。
只怕钱要不到,还要被大公子留下进行劳动改造,正好谷中缺种葡萄的人。
黄昏时分,碎金之色铺满江面。
蔚为壮观。
此时姜沃凭栏而立,想着明日将要亲眼见到《滕王阁序》的诞生,尤其是不止一篇《滕王阁序》的诞生,心情便也如轻云一般飞扬,如霞云一般绚然。
她甚至还很有兴致哼了一段熟悉的旋律,且按照曲律拍了几下木栏,拍的是《好日子》的音律。
明天是个好日子。
“秋风凉,你别吹太久了。”崔朝的声音有点远的传来:“还有,你别把身子倾出栏外去,太危险了。”
姜沃回头,笑道:“你过来看一看,景色真的很好。”
崔朝只站在楼梯口处摇头,不肯往前走。
姜沃不由道:“咱们一起登过庐山看过日出——你不恐高啊,怎么会在滕王阁上就恐高了呢?”
方才两人是一齐登滕王阁的,然而终于登顶后,崔朝只看了一眼,却忽然脸色发白往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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