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前任齐王李祐封地。李祐造反的时候,就是先‘占领’了齐州城。而他之前鱼肉百姓恶事颇多,哪怕最后伏诛,皇帝又免了一年齐州的田税,但仍旧有许多受苦的百姓对于李唐宗亲带着厌恶抵触情绪。
段志冲的手书里也提过,皇帝只顾征战四方,齐王无恶不作,却横行齐州多年无人敢管。
再者,齐州又隶属山东,是山东士族根基所在之地,世家能影响到的人和事太多。
且齐州……李治犹豫了下,还是直言说了:齐州,离前魏王李泰被贬之地莱州也很近。
齐州有太多人,可以找到并□□段志冲这样一个蠢货,再把所有的首尾都抹掉。
因而李治虽然授意崔朝去查一查段志冲上京来接触过的人,但他心里是不抱希望的。
都到了冲撞御驾这一步,后头的人更不会露出尾巴来了。
长孙无忌看完的同时,也听完了太子的分析,两道眉毛立了起来:“不管这封书信是从何而来,但终归是对着太子而来!”
“臣依旧请杀之震慑天下!”
然后又看向太子,盼着李治也说这样的话:太子更要越发强烈要求处死段志冲,才显得跟此事无关。
然而皇帝只摇头:“不必了。”
李治想了想,也附和道:“儿子也觉得,这种人说不定还愿意一死以图留名。父皇圣明天子,与此等无见识匹夫计较,都污了父皇的御笔!”
皇帝对死刑很看重,曾下旨为了避免冤假错案,要五复核才处置。
何必为了这种人,直接下圣旨杀之。
“稚奴,回去好生用一顿饭再睡一觉。”皇帝让太子先离去,然后单独留了长孙无忌。
“朕准备给青雀升一升爵位,就封……濮王吧。”
长孙无忌震惊过后,立刻开始翻袖子:太好了,他吃一堑长一智,总算把皇帝的‘保证书’随身携带了。
边翻袖子边开谏道:“陛下既已分明此事与太子无干,怎的不心疼太子无辜受此嫌疑,倒是又去心疼青雀!此时陛下给他复王爵,岂不是让太子难堪……”
说着把皇帝自己写的手书递到皇帝跟前去。
二凤皇帝都不由往后仰了仰,然后才笑道:“你怎么脾气这么急躁呢?朕还没说完呢。”
长孙无忌再次噎的半死。
“陛下请说。”
皇帝眉目间有心痛和伤感一闪而过,但最终凝成皇帝的坚毅无摧,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朕让青雀做濮王不过是让他之后好过一点——今岁元日朝会,朕会昭告群臣,终朕一朝,濮王不得再回长安。”
长孙无忌怔住了。
陛下竟然真的舍得……
皇帝握住案上的玉玺,看着长孙无忌道:“朕能做的,就只是这样了。为天下安宁。朕与青雀的父子之情,也只有如此了。”
长孙无忌默默把皇帝的手书再收回来,行礼道:“陛下英明。”
姜沃是等段志冲事都平息后,才想起来要跟媚娘说崔朝事。
两人原本正用长长的铜签子,穿着年糕在火炉上烤着吃。
姜沃就把当日‘翠涛酒事件’说了一遍,然后跟媚娘道:“姐姐,以后真是不能再随意饮酒了。”
见媚娘有些听住了,连手里的年糕都忘了翻面,姜沃就给她翻了一下,然后用小毛刷再刷了一点蜂蜜上去,满足地见年糕出现了一点焦黄色。
媚娘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在年糕上了,她先是点头:“若是崔郎的容貌,倒也真是很好,每日见了也赏心悦目的……”
然而点头点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可他家中也太麻烦了。就算他那个堂伯已经被清出了族谱,可京中还有崔氏的族长——只看他们上回行事便知霸道与目中无人。”
“只怕是觉得世人都该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那可不是什么好待的人家。”
姜沃把自己手里的铜签子也翻个面,然后松手捧起一杯热茶笑道:“姐姐别担心我被崔家拿捏,我们并没有谈婚嫁的意思……”
姜沃还没说完,就见媚娘霍然起身。
石榴裙的裙摆猛然拂过,将炉火上两只铜签都扫落,上头叉着的年糕直接大头朝下掉到了火堆里。
姜沃:啊,我的糕!
抬头就见媚娘一双凤目里是怒火和寒光交杂:“竟是这种只谈风月,不谈终身的登徒子!”
姜沃:……怎么说呢,感觉被武姐姐这句话内涵到了。
她轻轻扯一扯媚娘的袖子,小小声把自己不肯谈论婚嫁的缘故说了。
媚娘闻言,眼里情绪很快消散:“原是你不想。”
“那没事了。”
甚至还坐下来重新拿起一根干净的铜签穿上一块年糕,然后仔细刷了蜂蜜,放到火上烤:“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姜沃托着腮等着吃:武姐姐啊,真是双标的令她安心。
群星陨落
贞观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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