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善战也善体圣意:此番皇帝应该不会对薛延陀赶尽杀绝的。
穷寇莫追。
薛延陀到底还是漠北霸主。真要逼急了,他带的兵力也不够灭国的。皇帝应当会接了投降书,以后再慢慢敲打磨碎薛延陀。
果然,二凤皇帝接受了薛延陀的投降和贡奉,
下旨命李勣班师回京。
‘唐版东突厥’则回到了漠南,继续做大唐与薛延陀之间的长城。
李勣还未还京时,薛延陀的另一封书信又到了。
夷男可汗不知受到了突厥的启发,向二凤皇帝请求和亲。
但是他提的更卑微些,列出了非常昂贵的聘礼,愿意以‘马五万匹,驼万头,羊十万’为聘,请大唐赐下公主。
这当真是极厚极厚的一份聘币了,经过民部测算,若是薛延陀真的如数送上这样一份聘礼,只怕都会伤及薛延陀的根基。
毕竟这样多的牲畜短时间内送到大唐,必是他派兵去各部强行征敛的,想来会引起漠北各部子民的不满甚至反抗。
五万匹马啊!
因李勣带兵出征,而代兵部尚书的左侍郎简直是当朝星星眼,恨不得皇帝立刻同意下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五万匹马,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
为此和亲一回也值得啊!
然而最后二凤皇帝的处置,令人目瞪口呆。
他把聘币收了——然后依旧拒绝了和亲。
消息传回薛延陀,夷男险些被怄的吐血。
但再吐血也没法:怎么办,你强你有理,我菜我认命呗。
得知此信的夷男倒是又派使团来求了一求,表示薛延陀是真心想要求娶大唐公主。使团也带来了他的几封亲笔书信,全然是恳求,绝没有一点敢质疑二凤皇帝的收钱不办事的意思。
不过,夷男那边没有再抗议什么(主要是不敢),倒是大唐朝臣中有人颇有微词,觉得陛下此举,似乎有损我上国风范,不是特别地道。
陛下您要是不同意和亲,干啥要收人家的聘币呢?
“这样说的人便是一点儿不了解当今圣人了。”
姜沃可还记得二凤皇帝的‘拿来吧你’的拿来主义。
薛延陀都送到嘴边上的肥肉,他绝对要‘嗷呜’一口吃了。凭自己本事能吃到的肉干嘛要还给人家?
那就是他该吃的肉!
果然,二凤皇帝根本不理说这些话的迂腐之人,轻描淡写表示:朕收的是同意和亲的聘币吗?朕收的这是战败国的第二次贡奉啊。
他边批复这些奏疏,边顺口教导正好在边上给他磨墨的幼子李治:“为君做人,是当大道直行——走王道正道没错,但也不是把脑袋给走方走傻了。”
他指着奏章上‘失信于戎狄,只怕更生边患’的言辞冷笑道:“这就是些地地道道地蠢话了。”
失信会生边患?
难道这次退去薛延陀,靠的是不失信,是仁义学问?
需知这些年来,薛延陀既自认是属国,大唐可从没有打过他。尤其是当年大唐征伐东突厥,到了薛延陀的边界上,二凤皇帝还特意嘱咐过,不要越界追逃兵。
免得让薛延陀误会大唐来都来了,顺便想把他们干掉,直接扫平漠北。
算是给足了薛延陀面子和安全感。
这难道不是一个主国对附属国的仁义守信?
可后来又如何呢?
薛延陀一旦强大起来,就不会知足。
漠南也好,漠北也好,哪里有中原的物华天宝好?薛延陀吞并漠南后,必会觊觎中原之地。
自古平边患,没有靠仁义礼智信的,靠的都是绝对的实力。这次是二凤皇帝调兵遣将硬生生将薛延陀打服的,就如同他之前的一场又一场的征战一般。
李治在旁边乖乖听着,兼给父皇磨墨,点头道:“是,薛延陀反复小人,父皇若再给他们和亲的荣耀,等他们喘过一口气,说不得又骄慢起来。”
这话很合二凤皇帝的心思,不由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
等他刷刷几笔批过奏章后,一抬头见幼子立在身前——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些长身如玉的味道。
二凤皇帝一个恍惚。
什么时候起,雉奴,这个他与观音婢最小的儿子,也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呢。
是啊,明年他都要大婚了。
二凤皇帝心头略过骄傲、满足与酸涩不舍混杂的情绪。
惊觉儿子已经长大的皇帝,忽然起了些考较之心。
雉奴是他亲手养大的,一向是比两个哥哥还要娇惯些。在二凤皇帝印象里,从来都是温和的过问幼子功课,似乎从没有严苛地考过他,更没有严父状疾言厉色责备过他。
当然,二凤皇帝想,
这也是雉奴一直很省心的缘故。他与师傅们安排的功课与骑射,雉奴都会不打折扣的完成,因他爱字,雉奴还会主动多花时间来练字,练得正是他的飞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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