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裔的脸色变了。
一声不吭送礼上门不稀奇,杨德裔经历过太多了。
不是说礼物送进门就能拿住了他的把柄,而他就必须要帮人办事,世上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礼物进了门照样能出门,杨德裔宦海沉浮多年,还怕这个?
但送礼的人却很有讲究。
官场上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想跟百骑司有丝毫的牵扯,身在朝堂,大家都很清楚百骑司是什么来头,更清楚百骑司是干什么的。
百骑司雍州掌事宋森亲自上门送礼,这里面的含义就很深了,看杨德裔怎么理解。
往好的方向理解,面子很大,百骑司掌事都亲自给大理寺少卿送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往坏的方向理解,百骑司掌事亲自送礼,面子要不要给?如果不给,以后会不会被百骑司盯上?
杨德裔是个刚犯了事被贬官的人,从司宪大夫贬到大理寺少卿,究竟犯了什么事,李钦载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
但如果今日杨德裔不给面子的话,李钦载便会对他犯的事产生极大的兴趣了。
官场上的人最怕被卷入事件里,不管什么性质的事件,也不管是无辜还是真有罪,都不愿牵扯丝毫,人在官场,平安是福。
杨德裔犯事是不是无辜,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经不经得起百骑司再查他一次。
今日李钦载请百骑司掌事送礼,杨德裔顿时面临两种选择。
如果他没干过亏心事,那么大可正义凛然地告诉李钦载,百骑司随便查,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
若杨德裔真是这种正义的人,李钦载还真拿他没办法,不可能为了监牢里的一个犯人就将一个好官置之死地。
若杨德裔心虚了,害怕了,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说白了,官场上的人物,谁的屁股干净?
李钦载笑吟吟地看着杨德裔。
杨德裔面色数变,良久,仿佛已权衡了利弊,强自端着少卿的架子,捋须澹澹地道:“不知李县侯欲提何人?”
李钦载心头一松,呵,果然妥协了,显然这位貌似正义的官儿,屁股也是不干净的。
“五六年前,大理寺的大牢里关进了一位年轻人,名叫唐戟,我要这个人。”李钦载不客气地道。
杨德裔拧眉回忆许久,终于哦了一声,露出恍然之色。
“本官翻过旧宗,数年前押解黔南的路上,杀了三名官差……”杨德裔缓缓道:“此人杀三名官差居然还没被斩首,看来此桉背后不简单,李县侯确定要提此人出狱?”
“确定。”
杨德裔笑了笑:“既如此,便请李县侯静待消息。”
“两日之内,可否?”李钦载朝他眨了眨眼:“下官给您送的礼可不轻呢,几乎伤了元气了,稍微催促一下杨少卿,不过分吧?”
杨德裔白了他一眼,阖目捋须不再吱声儿,显然已是一副送客的姿态了。
李钦载也笑了,官场上的人说话向来不会说死,总要留下转圜的余地,杨德裔能说出“静待消息”这句话,已是很肯定的承诺了。
于是李钦载道谢之后,识趣地告辞离去。
…………
两天后,大理寺门外,一身破烂衣裳的唐戟慢慢走了出来。
仰头望向蓝天白云和头顶的烈日,唐戟眯起了眼睛,觉得眼睛一阵刺痛,阖目许久才恢复正常。
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久违的自由的味道。
五六年了,终于重见天日。
出走半生,放出来仍是少年。
李钦载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想不明白的是,从前世到今生,任何走出大牢的人,首先第一个动作便是深呼吸,然后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做出仿佛拥抱自由的动作。
第一个这么干的人很酷很潇洒,第二个这么干的人有点拾人牙慧之嫌,第三个第四个……就显得很中二了。
如果是李钦载被释放,绝对不会做这个动作,他只会面朝大理寺的大门狠狠地竖起中指,门口没有守卫的话,撩开下摆冲着大门撒泡尿也不是不可能。
“自由拥抱完了没?”李钦载等了许久,有点不耐烦了,上前道:“出了大牢,能抱的东西太多了,自由这东西不必拥抱,你可以把它写进诗里。”
唐戟看到他以后,立马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李钦载朝他示意了一下,道:“跟我走,我带你开开荤……”
唐戟脸色微变,冷声道:“大仇未报,小人发誓不近女色,请李县侯见谅。”
李钦载神色不变道:“‘开荤’的意思,是带你去吃肉,你是不是想多了?逛一次青楼要花很多钱的,你以为我很大方?想啥美事儿呢!”
唐戟冷酷的气势顿时一颓。
这位名震天下的年轻县侯,冷酷无情的形象根本震慑不到他,人家不吃这一套。
李钦载说完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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