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功还乡,人生得意。
李钦载领着部曲们上路,当然,还得加上一位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的大舅哥。
与大舅哥相处不多,这次算是认识他以来相处最长的一次。
与他同行真的超级尴尬。
两人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崔升显然是个好孩子,高门世家教养出来的子弟,无论言行还是礼仪都无可挑剔。
知识渊博,出口便是圣贤典故,通晓青史,上下千年如数家珍。
刚离开凉州,崔升便与李家的部曲们混得很熟了。路上无聊便将上古的圣贤故事用最直白的语言述说出来,听得部曲们如痴如醉,纷纷赞不绝口。
李钦载有点嫉妒,但毫无办法,奈何自己没文化……
有本事跟我比二元一次方程啊,牛顿三大定律你行吗?
出凉州城东行,越过长城,放眼望去仍是一片荒漠,偶尔能见商队骆驼悠悠南下,骆驼嘴里不知咀嚼着什么,脖颈下的驼铃铛铛作响,在辽阔荒芜的土地上回荡。
苍茫而孤独的旅程,愈发显得人类的渺小,天地仿佛被放大到宇宙中。
看着这壮阔又寂寥的风景,李钦载情不自禁脱口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话音落,与他并肩而骑的崔升猛地扭头看着他,眼神里布满了震惊。
李钦载吟诵过后,突然反应过来,咦,我又伟岸了一次?
再看崔升震惊的眼神,李钦载不由冷笑。
傻了吧?我会抄诗。
“大舅哥何故如此震惊地看着我?”李钦载无辜地眨眼。
崔升忍不住问道:“刚才这首诗,是你作的?”
李钦载矜持地道:“触景生情,随口吟了两句,此诗如何?”
崔升见不得他这副故作矜持的虚伪样子,收回了目光望向前方,淡淡地道:“还行。”
李钦载眨眼:“如此辽阔壮怀的风景,大舅哥学富五车,何妨也作上一首诗,应和这大好河山。”
崔升不服气地圆睁双目,俩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风景,似乎在措辞词汇平仄,想要作出一首压过李钦载风头的诗。
然而一首绝世好诗岂是那么容易作出来的。
脸颊涨得通红,表情狰狞且用力,犹如便秘十天仍不服输的中老年男人,与天斗,与地斗,与皮燕子斗。
半晌之后,崔升的肩膀突然一垮,被斗得服服帖帖。
“欺人太甚……”崔升悲愤喃喃道。
李钦载亲热地勾住他的肩,道:“大舅哥息怒,妹夫跟你开个小玩笑。我从来不会做让人感到难堪的事,那太失礼了。”
崔升脸色稍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谁知李钦载话锋一转,道:“作诗这种事,太难为人了,灵光不至,不可强求,但是旅途无聊,总要找点事做……”
“我这里有疯狂水池管理员,业界良心甲乙包工头,以及变态老农数鸡兔脚丫等题,不知大舅哥喜欢哪一款?”
崔升脸色一寒,当即狠狠抽了一下座下的马儿,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李钦载摇头叹道:“没学问也就罢了,态度还不端正,你若是我的学生,今日至少要脱层皮……”
接下来的路程,崔升莫名沉默了许多,不知是因自己的浅薄而羞愧,还是仍憋着劲儿搜肠刮肚寻找作诗灵感。
越过长城后转道往南,李钦载一行人朝兰州进发。
行走三日,路上的风景终于不再荒凉,沿路已经有了人迹,商队也多了起来。
李钦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
终究是世俗凡人,李钦载喜欢人间烟火,喜欢看庸碌的世人熙熙攘攘,大人吵,孩子哭,鸡飞狗跳,无事生非。
这才是真实的人间,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才能切身感到自己活得踏实,无所谓对这人间是否重要,只愿成为融入人间的一粒沙。
继续往南走,沿途的百姓越来越多,多得有点不寻常。
他们大多是携家带口,家境稍微殷实一点的甚至会赶着一辆牛车,牛车上载着全部的家当和婆娘孩子,汉子骑在车辕上,扬着鞭,哼着小调,充满了喜悦安宁。
也有贫苦的百姓,简简单单拎着一個包袱,另一只手牵着孩子,婆娘黑纱遮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孩子不听话闹腾,父亲劈手就是一巴掌,孩子咧嘴大哭,婆娘默默地往他嘴里塞半只煮熟的鸡蛋,孩子立马眉开眼笑。
李钦载看着这一切,叹道:“真好,勃勃生机,人间真实。”
刘阿四凑在他耳边道:“五少郎,当初吐蕃兵围鄯州的时候,咱们解了鄯州之围,百姓纷纷出逃,后来吐蕃被打退了,逃出去的百姓得知了消息,又纷纷返回故土,这些人都是要回鄯州重建家业的百姓。”
“说起来,五少郎可是这些百姓的恩人呢。”刘阿四笑道。
李钦载点点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低调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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