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不解的事全明白了。
为什么去年腊月初一的夜晚,裴肆能过于顺利地侮辱公主。
为什么唐慎钰暗中将他的嫂子和二侄儿送到幽州,可这两个人却落到了裴肆手里;
为什么旁人救不了先帝的驾,偏裴肆能,旁人怎么得不了太后的宠,偏裴肆可以,这条毒蛇爬的太快太顺利了,原来,背后一直有只手托着。
邵俞苦笑,原以为他把这些贵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谁知,他早都落入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和他家人的性命,全都被人掌控,他今日亲眼看见嫂子和小侄儿的断手断脚,这就是警告。
这时,春愿温声问:“你大侄儿安顿好了么?”
邵俞点头道:“在客栈里等着奴婢呢。”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紧紧攥住,犹豫着不肯往茶里下。要不,他就自尽在这里吧,也算赎罪了。
此刻,春愿轻抚着小腹,眼神温柔:“原本没三个月,是不能说的,但你要走了……邵俞,我跟你分享件喜事,我有身孕了。”
邵俞一愣:“呦,那是好事,奴婢冒昧问您一句,几个月了?”
春愿莞尔,面带羞色:“整两个月。我身子弱,大夫最近请平安脉,竟没摸出来。今早上我晕倒了,传了宋太医才知道的。”
邵俞眉头蹙起,有条不紊地煮茶:“那这么算来,您应该是去年腊月初一有了的,奴婢记得那天早上给您端了碗避子汤,您没喝?”
“我倒了。”春愿手附上发烫的脸,“得亏倒了,否则就……”她轻咬住下唇,笑道:“待会儿大人回来,我告诉他,他肯定很高兴。”
邵俞狞笑,“对呀,大人定意外又高兴。”
他毫不犹豫地将药下入茶中,双手捧着,踏着规矩的小碎步行到春愿跟前,跪下,将茶举过头顶,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奴婢恭喜公主,愿您母子平安。”
春愿接过茶,喝了两口,只觉得腹内都暖了,点头赞道:“还是你做的茶有滋味。”
邵俞兴奋地心狂跳,笑着感叹:“奴婢这一年伺候您,眼见着长安的风云变幻。对了主子,若是有人在您背后捅刀子,嗨,不是奴婢这种的贪银子,就是对您犯下了天理难容的罪恶,您会原谅他吗?”
春愿又喝了口茶,眉梢上挑:“当然不会。”
邵俞嘿然:“奴婢也不会,奴婢恨不得他能断子绝孙,痛苦而死。”
说着,邵俞给春愿磕了三个头,笑道:“主子,奴婢这就走了,愿您今后平安喜乐,顺遂康健。”
“好。”春愿双手扶起邵俞,“也祝你今后一切顺利。”
邵俞起身,深深地看了眼春愿的小腹,退了出去。
花厅里又恢复了安静,人走了,茶也凉了。
春愿将邵俞做的茶一饮而尽,她起身,想去外头透透气。
这会儿天完全黑下来了。
春愿踮起脚尖,伸胳膊去够灯笼穗,现在一切都好,新出的月牙好,微微吹来的冷风好,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也好。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婢女和婆子们欢喜道:“驸马爷回来了。”
春愿忙往前望去。
唐慎钰他真的回来了,踏着月光,大步走来,冲她招手:“酒菜准备好了没,我可饿坏了。对了,我刚碰见了衔珠,她送邵俞去后角门,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给我准备了份大礼。是什么呀?”
春愿抿唇笑,迎上去,“我偏不告诉你。”
刚走到石台阶跟前,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没站稳,她整个人从高台阶上摔了下去。
瞬间,她的肚子绞疼的厉害,感觉有什么从身下淌了出来,剧痛和眩晕根本不容许她仔细想,喉咙又痒又甜,她猛咳嗽,哇地吐了几口血。
春愿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尽是惊恐的尖叫声,她隐约看见,唐慎钰抱着她,拍她的脸,求她别睡着,冲跟前的人吼:快去找太医!
春愿想对他说,别急,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心不太舒服 :
喜和哀是可以同时发生的。
前刻,唐慎钰刚刚从平南庄子回来,他还庆幸着,因着他亲自带太医去给孩子看病,姨妈虽还对他冷言冷面,好歹愿意和他说几句话了;他还欢喜着,在外风餐露宿几日,小别胜新婚,他总算能和阿愿团聚,坐下来吃一顿晚饭。
此刻。
唐慎钰看到了什么?
他眼睁睁看见阿愿从台阶上一头栽下来,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阿愿,阿愿!”唐慎钰急冲过去,还是没能接住她。
他双膝跪地,抱住她。
此时的她痛苦的浑身痉挛,咳嗽了通就开始吐血,忽然眼神涣散,软软晕了过去。
“你怎么了?”唐慎钰的声音都颤抖了,拍着春愿的脸,“别睡啊,打起精神,你别吓我啊!”他疯了似的朝周围聚过来的婆子和丫头怒吼:“愣着干什么,快找大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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