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微笑,不急不缓地躬身见礼,“殿下身子不适么?要不要小臣去宣太医来瞧瞧?”
春愿抓住珠帘,稳住身子,她后脊背抵在门框上,另一手攥着酒瓶,防备地瞪着裴肆:“你怎么还在!谁许你进来的,好大的胆子!”
裴肆还未回话,他身边的雾兰倒率先跪下了,这丫头眼神闪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滚,抽抽涕涕道:“奴婢方才回来给您取披风,瞧见提督在冷风口子里站着,心、心有不忍,就大着胆子拉他进来……”
“姑娘不必替我遮掩。”裴肆并不领情,大大方方地笑道:“回公主的话,小臣是奉皇命而来的。”
他既然敢进这间屋子里,那么应对的说辞自然会事先备好。
裴肆回头看向案桌上摆的几道珍馐,“皇命难为,这些膳食都是陛下的赏赐,小臣得亲自给您布好。再者,今儿小臣原有两宗重要的事要跟您说,才说了一件,您就急匆匆走了。”
春愿剜了眼雾兰。
她喝了口酒,镇定了下心神,不管裴肆奉了谁的命、权势多盛、理由多充分,也不该不经她的允许堂而皇之的进来!
他难道不知道,佛堂里曾发生过什么?他的这种行为,分明是在羞辱她啊!
雾兰也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连门都看不好,看来今晚这边侍奉的下人都留不得了。
“公主,您在饮酒么?”裴肆蹙眉。
“啊?”春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知道裴肆心眼多,得罪不得,便不冷不热的客气点头:“哦。”
裴肆叹了口气。
她发丝凌乱,面颊绯红,就像被摔碎的瓷娃娃,满脸的伤心惊慌。
他忍不住劝:“酒这东西实在伤身,喝多了会损害五脏。正巧膳食一直在热水里浸着,这会儿还没有凉,您要不先用点粥垫垫。您如今贵为公主,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稍微行差踏错一丁点,就有人弹劾您,譬如这回草场的事,您未免太任性了些,大娘娘为了严正宫闱纲纪,可得惩罚您,偏陛下心疼您,少不得跟太后起争执。小臣今儿跟您说句实话,之前册封您的时候,大娘娘给您赏赐了好些个伶俐的太监婢女,目的就是盯着您,看您是不是和外臣走得近、有没有和陛下说不合适的话,就像今晚您在抄经的时候酗酒,实属不敬,若是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怕是娘娘又要生气,何苦来哉呢。”
春愿头都要裂开了,裴肆的声音就像绵里针,从四面八方扎过来。
她一直不得罪人,没成想被人羞辱到头上来了。
春愿猛灌了通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裴肆跟前,仰头望着这条毒蛇。
“殿下……”裴肆见她酒上头了,来势汹汹的,他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这丫头泼了他一脸酒。
“你!”裴肆又羞又怒。
春愿歪着头,看着他因过于震惊而瞪大了眼,气得脸通红又不敢发火,忽然笑了,她心里憋闷了近一年的气,总算顺了些。
“谁要告我?你?还是她?”春愿手指向跪在地上的雾兰,冷冷道:“告我又怎样,大娘娘知道了又怎样?我本就是不懂规矩的人,她不清楚么?”
裴肆忍住怒,手抹去脸上的酒,他知道和一个喝醉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殿下,您要不先休息,小臣可以等您酒醒后再来上报。”
“怎么,连你也要支配我?”春愿越发头重脚轻,很想吐:“你嘴上公主殿下的喊着,心里估计从没瞧得起我吧?”
“小臣不敢。”裴肆躬身往后退。
“不敢?”春愿眯住眼,歪着头,凑近了看他,瞧见他的脸因愤怒而涨红,瞧见他气得嘴都在抖,瞧见他眼睛进了酒,刺痛得直眨,她噗嗤一笑,“提督你忘了,当初就在这间小佛堂外头,你把我逼得跪下求你啊。你进来什么意思,让我重新记起那段讨厌的往事?”
裴肆忙跪下,手附上侧脸,笑道:“小臣糊涂,得罪了殿下,可当时唐大人已经狠狠教训过小臣了。”
“他教训你?”春愿声音尖锐起来:“你当我不记得那日在鸣芳苑的船上,你是怎样拿船桨砸他的?”
她用酒瓶连连戳向裴肆的肩膀:“你明知道他受了伤,还专门往伤口上砸,他的那条胳膊差点因失血过多废了!你安的什么心。”
裴肆低头,后槽牙都恨得咬碎了,这就心疼了?那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还弄掉了他的孩子。
裴肆抬眼看向盛怒的女人,心里笑,对,我还侮辱了他的女人。
裴肆笑得温和:“殿下,您这话就有些冤杀小臣了,是陛下担心您,他觉着小臣还算有点手段,这才派小臣去鸣芳苑瞧瞧的,唐大人欺负了您,小臣是在给您撑腰啊。”
“呵。”春愿翻了个白眼,“陛下都不曾干涉插手我的事,你多什么事?你想挑拨什么?怎么就那么巧,偏在你找他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褚姑娘进他家了,你在监视他?裴肆,你知道什么是分寸么?”
裴肆知道她心里不高兴,憋闷了这么久,故意借着酒意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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