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春愿猛地抬头,对上了宗吉的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发现阿弟似乎变了些,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眸中多了几许稳重和城府,又有些许凌厉。前段时间外头有些闲言碎语,说郭太后和小皇帝日渐疏远,越发觉得儿子不好掌控,若是皇后诞下嫡子,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郭氏血脉,届时皇帝不听话,换掉便是,所以之前皇后小产,其实是陛下……
春愿手指绞着被子,心跳得快,揣测着宗吉为何这么问,是知道了什么?
忽然手一暖,春愿抬眸瞧去,见宗吉凑过来,大手团团裹住她的手。
“阿姐,自打半年前那事后,朕就发现你变了许多。后头你搬去了鸣芳苑,咱们姐弟鲜少见面,你是不是怕朕看见你担心?你不是个酗酒成性的人,定是伤心痛苦到了极致,告诉朕,是谁欺负你了?”
宗吉摩挲着女人的肩膀,“唐慎钰是周予安的亲表哥,可朕听说唐慎钰近日在翻扯那小子的旧案,半年前也是唐慎钰暗中打点,将周予安调去姚州,因出了周老太太过身的事才搁置起来,阿姐,周予安是不是……欺负你了?”
春愿后脊背冷汗岑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宗吉发现阿姐神色有异,忙道:“阿姐你别怕,不论什么时候,都有朕给你做主,若那小子真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朕定将他挫骨扬灰。”
春愿绝对相信宗吉可以办到这点的,要不,将真相告诉他。
她反抓住皇帝的手,“其实我不是……”刚说了一句,她猛地咬紧牙关。若是说了留芳县的事,倒是能迅速处决了周予安,可,唐慎钰那杀千刀的犯了欺君之罪,估计活不过今晚,他的恩师、姑妈、亲友,估计也会被连累。
不行,留芳县的事暂时还不能说,要不说姚州的事,就说周予安在赴姚州路上逛窑子,害得他祖母因挂心他而亡故,这种不仁不孝的畜生,合该千刀万剐。
“那个周予安他……”
春愿刚说了一句,就倒吸了口冷气。
不行啊,唐慎钰事先就把万花楼的鸨母和妓女拘走了,说白了就是明知事实,非但不上报,而且帮他表弟遮掩,罪加一等。
春愿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油锅,人被煎熬得只剩下一副骨头,她不知该怎么选择,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哇地把方才吃的药全吐了。
“嗳呦!”宗吉吓得忙挨过去,连连摩挲着阿姐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些,谁料发现阿姐压着声哭,她额头和太阳穴跟前的青筋都凸出来了,额头满是冷汗,眼睛都直了,唇抿得发白,“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宗吉慌了,高声唤:“来人,快叫太医!”
春愿抓住男人的胳膊,她说不出话了,只是摇头。
宗吉瞬间懂了,他叹了口气,环住瘦弱的女人,眼睛红了,柔声劝:“好好好,朕不问了,你别急啊,你这样朕看着难受。”
春愿抽泣不已,她终究负了小姐。
片刻之后,待情绪稍稳了些后,春愿缓缓地坐起身,她依旧不敢正视宗吉,低着头,哽咽道:“我、我是有事瞒了你,但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
“那便不说。”宗吉俯下身,用袖子替女人擦泪,柔声道:“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但是阿姐你记住,你是公主,朕一母同胞的姐姐,没人能欺负你。”
春愿含泪点头。
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所有。
正在此时,内官黄忠全踏着小碎步从外头进来,头略微向后侧:“陛下,裴提督在外求见,他刚从慈宁宫过来的。”
宗吉微抬了下指头:“叫他进来。”
很快传来声开门的吱呀声,裴肆从外头躬身进来了,他穿着单薄的玄色官服,身上带着风雪气,面色一如月光般清冷。
裴肆未敢抬头,站定后行了个大礼,“小臣请圣躬安。”
“朕安。”宗吉拂了下袖子。
裴肆转而又给春愿行礼:“公主殿下金安。”
“嗯。”春愿略点了下头,疲累地歪在软枕上。
宗吉接过黄忠全奉上的香茗,用茶盖轻轻撇着清亮的茶汤,呷了口:“你来做什么?”
裴肆暗暗睃了眼春愿,她看上去状态很差,病恹恹的,眼神闪躲,鼻头和眼睛泛红,脸上尤残留着泪渍,床边的地上有一滩吐出的药汁,她在害怕什么?是陛下问她什么了?
只是片刻,裴肆就恢复常态,躬身行了一礼,莞尔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宣公主过去,命小臣来请。”
春愿听见太后二字就怵,身子不由得往后躲了些。
宗吉自然注意到阿姐这小动作,他轻轻拍了下女人的胳膊,笑着问:“阿姐,今儿在平南庄子,裴肆可有冒犯你?”
听见这话,裴肆立马跪下,双眸不由得微眯住。
春愿如今也没什么精力和这权阉较劲,正如马车上衔珠说的,裴肆就是没根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说到底,他是皇家的爪牙,骄横阴损也是皇家赋予的特权,今儿已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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