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臧复多一些容忍,如这次见面,臧复还是张皇,碰了长灯,勾了帘幕,还取不出布囊,急得帐前脸红,晏待时没说什么,静静地等。“信在这里。君,大人赶赴巨鹿。”臧复忘了该在外人面前称息再为君侯。“君大人!”手下哄笑。臧复看地。某一刻,他抬眼:人被赶走,只剩晏待时在读信。“赵王死了?”“是,被推下高台。”“息再与小王子去收王都?”“是,他们一起。”臧复笨拙地对答。“休息吧。”晏待时不为难他。“殿下,那,”臧复还有话,“我,其实是广阳人,为某事与息大人同行,如今息大人破赵,广阳临危,殿下觉得我是否该辞行大人,就此回国呢。”他坦白为燕人,用尽了力气,汗湿上衣。“为什么问我。”晏待时愣一下,立刻反应,准备杀他。“因为殿下不是息再之下的某人,或许为了自己的理由,受息再驱使。我想,如殿下者,能明白我。”臧复以为要送命,干脆说出海狱种种。晏待时认真听完,放松了:“你很善良。”出国以来,第二次听这句话,臧复藏到鬈发里抹眼睛。“但我为他行军打仗,不过是受胁迫。”臧复“啊”地惊讶,另有些失望,出帐时,得了晏待时的鼓励:“你为救人而跋涉,难道不知怎样才能使他们获救?我不会拦你,你去想吧。”臧复垂头丧气,走在道中。路上有人学他:“君,君大人!”他躲起来,将过去的日子反复想。息再从海岛那夜开始,到西平道俘获了他,始终没有向他隐瞒:设计常山、中山两郡,要挟赵王妃,何时进攻广阳,甚至军情都让他传递。
臧复是知道这支省中军所有秘密的人,只要晏待时不拦,臧复回家,将一切告诉皇帝与夫人,息大人,息再他就完了。臧复咬着鬈发。息再完了,军队七零八落,皇帝回到省中,夫人重获宠幸,而他作为情报者,或许会有一笔封赏,从主爵的大官那里得一枚印,婚姻二叁妾妇,生儿女,按户收钱,过美满的生活。臧复苦笑。将军兑、兕、猊之流聚会,他在旁听,听过这种生活。那时他是将军白,微张着嘴,不敢畅想;现在则是善良的人,稍想一想,就会为更多的人心疼——息大人完了,那群人也该完了,为饰皇室之争,皇帝会将他们投入大海。臧复蜷曲,把自己藏进小的角落。他有些明白息再为什么对自己毫无保留:不过是一个老实软弱的看守,被息再看穿,息再踩他的脸,玩笑他,使唤他,断定他有良心,让他来选择。天黑,驻军处通明,臧复打起精神,去找文鸢:两人是朋友,不因身份地位而有所区别,可以说话。不过,进入中山郡境内,文鸢就少言,似乎在担心什么。臧复之前光想自己的事,不关照她,这时也后悔。他在帐外呼唤,最后拘谨地探头:“文鸢?”文鸢躲开军中的犒劳,野外清净去了。伤好以后,文鸢被息再要求先去中山。她白天夜里求:“息大人,我与你同行,接了班夫人母子,我就走。”息再当听不见。文鸢咬牙:“大人不怕我去见他。”息再捻一捻她下巴:“去吧。”到了中山,文鸢只好小心,不和晏待时相见。她不知见了他,该说什么:“该说那次不告而别吧。”但她又不能拽他头发,怒斥他不好,这样像个小孩,且对方是她的恩人——文鸢始终不能把她的恩人看作不好的人,因此煎熬。“他难道会是坏人,会贪图身体,虚情假意……可是他又骗我,”她失望,“我呀我,我远比不上小玫。”文鸢在心里虐待自己,至于疲惫。帐外有喧哗,是常山军庆功。明知不会有人来她处,文鸢还是走了,怕听到熟人说话。她沿小丘散步,没走一会儿就不行,选一处坐下。晏待时在另一边。两人散发,风里休息。东西向的风,转圜之间,结起长发,又迅速分开。因为臧复,晏待时久违地想起那个下午:他回省中,让厉绩等在殿外。殿内坐着息再,站着小茅。小茅惴惴不安,息再则带笑。“她呢,”晏待时看一眼小茅,“文鸢公主。”“文鸢公主忧心国朝,称北燕未定,食不能寝不能——”小茅大声背诵。余音在栋梁。息再喊停:“所以公主坐小茅的车回来了,希望殿下能为她平忧。”两人在表演:文鸢那时坐着县子弟的车,被掳去西平道。文鸢一走,息再将要失去挈制西北众部的一个手段,不得不谎言——当然,他必须尽快找到文鸢,为此穿行半个后梁——众王子、世子被囚当涂宫,文鸢又在禁中,晏待时只当息再不惜毁约,用了人质:“我与后梁的皇帝有仇,你想我帮你,不必如此。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但这回我也要一人。”息再让他随便挑。晏待时公开挑出肖不阿,说是战前和他聊一聊楚地的事,却私让厉绩持王印并书信,送肖不阿到楚国宫人年恤处。息再命多少人追踪,都被楚民驱逐:“这位是恩人送来的楚相。”后悔之余,息再抿嘴,改换态度,让南越王军戒备楚人起乱。“如今我像后梁帝,而你们是正义之师。”两人再相见时,谁也不坐,践踏一条席。“拿下燕赵,你去做后梁帝,我要带走文鸢。”“如果她不愿——”“并且她与后梁再无关系。”晏待时主动压了息再的话,吓得侍从阻拦,以为两人又要动手。息再不笑了,露出冷酷的一面:这位长在铁官、养在街头的天家子,从小斗争里打滚,胜负的念头被触动,非要对方付出血肉不可。他拍晏待时肩:“期望殿下凯旋。”两人就此分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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