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落极不习惯他的触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后背已经抵在了门上,退无可退。
渊默终于不再掩饰眸中颓唐之色,一贯笔挺的脊梁也塌了下来。
“真的连一点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司云落对此只能表示抱歉。
她知道这不公平,是他先求娶的凰落,但感情之事,亦没有公平可言。
她与慕星衍一刀两断,不代表就会允许其他人趁虚而入。
因此她只是坚定抬眸,摇了摇头。
“无极万劫大阵不稳,献祭一事已因我耽误许久,不可再拖下去了。”
比起心怀苍生,这话听上去更像是逃避婚事的借口。
渊默显然也是如此认为,他顿了顿,还是坚持道:“不论你作何想法,在我心里,这桩婚事仍然作数。”
司云落没有再劝,待到身周的压迫感消失殆尽,总算得以抽身离去。
对于故人的怀念只是一时,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关于她的记忆便会在渊默的脑海中渐渐模糊。
她希望会是如此,并且愿意以朋友的身份慷慨祝福他。
无极万劫大阵设立于山体内部,司云落跟在渊默身后,在祭白的引领下进入此处,看到的景象便是她曾在玄灵宗见过的那样。
熔岩之下是不肯安息的凶兽精魄,无法接受已经战败的事实,还在想方设法破阵而出。
每当岩浆沸腾之时,大阵的金色符文便会蓦然显现,将凶兽精魄再次镇压。
穹苍之隙不仅吞没了凶兽的尸骸,也熔化了那些牺牲者的遗骨。
而岩浆吸收了大量的不甘、忿恨与怨念,已经化为了不祥的黑色。
若是不及时献祭完成封印,仅仅依靠祭白一人的灵力,难保蠢蠢欲动的凶兽不会联手,在大阵薄弱之际伺机逃脱。
司云落今日可谓严妆丽服,与其他二人分立于大阵一角。
祭白细心叮嘱道:“落落,等下我会打开大阵入口,进入阵眼的时候,不要怕。”
她用力点了点头,祭白双手交叠在胸前,开始吟唱某种古老的曲调,随着他虔诚的吟诵,四周的金色符文飘荡在他们周围,构筑起与世隔绝的幕墙。
而在大阵的中央,逐渐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漩涡。漩涡深不见底,宛若一只寂静黑瞳,于深渊之中凝视着她。
这便是大阵唯一的一处缺口,非血肉牺牲不可弥合,就连它的缔造者都对此无能为力。
司云落努力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强行催动体内的凤血燃烧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由内而外,焚尽此身,以血脉为养料,让这场凤火燃彻天地,向死而生。
如果幸运的话,或许会留下一抔灰烬,其中蕴含着新生的希望,
但若是没那么幸运……从此世间便再无凰落。
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真到了生死关头,司云落反而平静下来,甚至乐观地自我安慰,就当是提前体验涅槃了。
她能感觉到两道视线始终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想着出言安慰一两句,可痛苦忽然席卷全身,让她几乎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唯一来得及做的,是咬着牙关制止自己痛呼出声。
涅槃之火是暴烈的,以血脉为载体在她体内游走。司云落在漩涡的边缘摇摇欲坠,肌肤都透出一种不正常的水红色,有点点荧光亮起,似要马上破隙而出。
可是在她跌落之前,忽然有一阵罡风迎面而来,穹苍之隙温度骤降,空气中开始凝结细小的水滴,连沸腾的岩浆都被死死压制。
第一滴雨落下来了。
司云落怔忡地仰起脸,被动迎接这场久旱难逢的甘霖。
凤火被短暂浇熄,司云落眯起眼睛,透过重重雨幕,看见熟悉的人影将大阵撕开一个缺口,径直向漩涡之中冲了过去。
是慕星衍?!
怎么会是慕星衍!
她不是让小白将他送走了么?
祭白对于慕星衍的出现并不意外,反而加速催动阵法,撑住漩涡所在的裂隙,避免它迅速合拢。
“师兄!拖住落落!”
祭白不会这样称呼渊默,唯一的可能是……他们全部都恢复了记忆!
那慕星衍是否也……
司云落心下骇然,甚至来不及去拦,就被岑如默制住,困于束缚之中动弹不得。
岑如默扣住她的力道不容拒绝,在结局即将到来之际,向她揭示了一切的缘由。
“落落,阵眼在你身上……对不起。”
司云落这才发觉,原来她一直忽略了自己。
而生苦所求,不过是在这世上,随心所欲地活下去而已。
想要实现愿望,却要以慕星衍以身相替作为代价。
仿佛心有所感,慕星衍忽然回过头,看了她最后一眼。
他像是在笑,可漆黑如墨的眸中,决绝的意味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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