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久了,身上便冒出些冷气,她呵着气搓了搓手,好让自己暖和起来。
这样的寒冷让她回忆起去岁在冷宫的挨饿受冻,兜兜转转了一圈,结果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不多一会儿,身子突然一沉,旋即变得暖热。她这才发现,是画晴从屋内出来,为她披上一件厚实的狐裘。
狐裘是内务府新制的款式,但司云落却只记得,秋猎时司空如默还欠着她一件呢。
虽然已劝过多回了,但画晴见她这样,还是忍不住再劝。
“娘娘,您还要和陛下置气到什么时候?陛下昨夜又来过,就立在这梅树下看您的影子,看到屋内灯火暗了才离开的。”
不错,她是被禁足了不假,但与传闻大相径庭的是,慕容星衍未曾薄待于她,是她执意不愿意见他,每每将他拒之门外。
银丝炭、狐皮裘,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各种能哄人开心的小玩意儿乃至是当世奇珍,流水般不断地送入凤仪宫,也未曾多得她的青眼。
她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吩咐画晴照单全收,却依然不肯见慕容星衍。
她在等,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在画晴以为娘娘又要对她的劝说无动于衷时,司云落却主动开口了。
“不急。太过容易获得,总是令人难以珍惜。”
画晴虽听不懂这话中之深意,但也明白眼前的冷战不过是暂时的,终有一日必会冰消雪融,心下稍慰。
司云落又问她:“外面可有什么大动静么?”
画晴道:“唉,左不过就是陛下又杀了一批人,所幸侯爷仍然不在此列。依奴婢看,陛下从前不是这等暴虐嗜杀之人,八成是同您怄气,怒气无处发泄,才让这些人倒了大霉。”
“您还是快些同陛下和好,同时也劝劝陛下,就算大燕有文武百官,也经不起这么杀啊!”
司云落当然知道慕容星衍是在发泄,抑或许他从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先前的温和甜蜜,不过都是营造出来的虚幻泡沫,一触即碎。
她又忆起慕容既白所言:“若是有一日,她想离开了……”
他是否早已料到今日之局?
而慕容星衍不敢动司空如默,便是因为怕司云落会彻底心如死灰与他决裂,投鼠忌器罢了。
时间差不多了,她心中有了决定,最后看了那梅树一眼,便回身向屋内走去。
梅树生出了小小的花苞呢,想必初冬的第一场新雪,也即将来临了吧?
于是当梅蕊初绽,新雪忽至,少年帝王一如既往踏月而来,立于庭院中时,连长睫上都落了一层细雪。
而他也毫无所觉,几乎要与周遭的纯白融为一体。
直到窗边莫名开了一道缝,从中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冲着他勾了勾,随后便仿佛被冷到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慕容星衍像是得到了召唤,来不及拂去身上的落雪,也顾不得帝王的威仪,借着窗子打开的缝隙翻了进去。
窗纸上很快出现一双亲密交缠的人影,随后只听见女子细细地“呀”了一声,室内的光源突然熄灭,似乎是烛台被扫落在了地上。
然后凤仪宫内就再也没亮起来过。
画晴一早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陛下怎么又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了?
慕容星衍睡得很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安眠,眼下笼着一层乌青。
而司云落散着长发靠在他的怀里,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画晴下去,不必伺候。
长发铺散下来,与慕容星衍的交叠在一起,颇具缠绵的意味。
她撑起身子,凝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他熟睡的样子,像是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罢了,一晌贪欢而已,她许给他就是。
朝野间又有了新的流言。
陛下突然解了皇后娘娘的禁足,两人重归于好之后,陛下却突然宣称,即日起不再临朝。
若是放在历朝历代,御史台弹劾皇后的奏折能像雪片一样飞过来。究竟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后,会让陛下从此不早朝啊?
但事情放在慕容星衍身上,便不是如此了。百官只会暗自擦一把汗,在心里偷偷感谢舍己为人的皇后娘娘。
毕竟陛下一上朝动辄杀人,这朝还不如不上。
慕容星衍却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自入冬以来,他头痛得厉害,难以压抑心中的暴躁和杀意,唯有在司云落身边,才能够缓解一二。
太医看不好这病症,他杀了几个,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就不再治了,一天到晚守着他的小皇后。
为了怕司云落担心,他须得十分努力,才能伪装得和从前相差无几,却仍然担心被她发现一丝端倪。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从前,装作已经忘却了过往那些不愉快的争吵。
可即使慕容星衍再想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有些事也实在是拖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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