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弥弹开茶盏的盖子,手指头掐诀挑了一下,杯子里面茶水成团,莹莹绿绿,就飞上半空,落到她嘴里去,几下吞咽之后,又道,“这些人已经从人才变为累赘,甚至可能变为我们的破绽,能让他们来试出这个变数的根底,正是物尽其用。”
辫子老者转念一想:“也是,在紧凑的布局之中,变数是最值得关注的,不知底细才最危险。不知道大头领探得那人根底何在?”
“那是个习武之人,刀法有峨眉的影子,身法劲力像是南少林一脉的,但又有些杂,虽说身怀法力,用起来却极其生疏,估计只会直接以法力加持肉身,甚至想不到在实战中施展咒术。”
花弥慎重评价道,“水火仙衣、周天吐纳两大成就,不容小觑,但我心里已经有数,真到了行动的时候,杀他不难。”
辫子老者道:“只怕他还有所隐藏?”
“我用最险的一剑试他,一个年轻的男人面对那一剑,是藏不住招的。现在离我们真正动手也只剩十来天,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有足以翻盘的进展。”
花弥指尖敲着桌子,语气笃定,“但斗法夺令这件事情砸了,中元节法会那天的安排,就不得不做调动,倚重另一方面了,我得请陈公公,一起去拜会一下那个人。”
这辫子老者,正是来自北方女真王朝皇城里的大太监,他家祖上本来是女真完颜氏的一支,在金国末年就已经改为陈氏,虽然是个无后之人,可在女真人那边也称得上一句身份显赫。
他亲自到交趾来,可以说是全权代表女真人那边,跟花弥他们密谋时,能直接做出不少有效的允诺。
陈老太监笑道:“莫非是要去见大头领的胞弟,姚家当代的家主?”
花弥否决道:“错。他虽然在清化府那里蓄势已久,但能在成阴府中元节法会这件事情上插手的,另有其人。我跟那个人有过不少接触,但还需要陈公公同行,给他最后一点决心。”
“也好,那这就去吧。”
陈老太监看身材是个和气迟缓的人,但说定要做某件事的时候,却是半分时间都不肯浪费。
“七月交趾起兵,随后我大军渡水南征,遥相呼应,这些事情要在今年以内落实。看南明最近的动向,只怕也是要在今年发兵,我们要抢在他们之前,掐准这个时机,实在是不能拖延啊。”
其实大明想要北伐这件事情,天下人所共知,女真王朝那边,也从来不曾畏惧,盖因从大的地势上来看,北方多山,地势高险,踞险关而守,以逸待劳,优势很大。
南明永历十三年那个时候,还被称作延平王的一代雄杰,统帅大军,收复江南,与女真人的王朝南北对峙,之后两次挥师北上,却也连番失利,憾然而终。
但坏就坏在,如今女真王朝的那个皇帝,是个好大喜功的性子,说的好听一点,叫勇猛精进,傲然无畏,说的难听一点,就叫拿他老子爷爷的积累,挥霍无度,刚愎自用。
他不愿意据险而守,反而想要先一步起兵南征,也好博取一个史册上的响亮名头,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
须知,女真人自从占了北面广袤疆域之后,虽然多年以来有强敌在此,还不算是懈怠了弓马,到底也失了几分祖上的凶悍之气。
取北方数百万黎民,以供养女真数十万人,这种处处高人一等的优渥环境里,又有谁能忍得住骨子里的怠惰。
反观大明这边,近年来疏浚交通,办报宣扬,一扫上一代皇帝奢靡自守的苗头,举国上下以北伐为志,女真皇帝要先起兵南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士气此消彼长,又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好在女真朝中重臣,还有人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劝他暂缓了动作,先暗中派人联络,图谋南方交趾之地,煽动内乱,打击大明如今最为重视的海运。
欲待大明这边乱了阵脚的时候,再起大军压境,里应外合,则大事可成。
这套说法,也是陈老太监跟花弥他们联系的时候,放出来的说辞,条理清晰,合情合理,说的全是实话,自然很能鼓动人心。
只是,这番话里面,言犹未尽。
按照女真人那边一些大臣的考量,就算花弥他们这一次造反的行动,最后还是被重兵镇压失败,只要能够让交趾的动乱,持续到五个月以上,海外的红毛夷人,就会鼓动南洋其他势力,借机插手。
那些红毛鬼几十年来,看起来和大明这边相处不错,已经形成了一种相对稳定的交易关系,可那是因为建武元年到建武二十年之间,被郑家这伙出身于大海盗的船队打怕了,心存忌惮。
一旦让那帮野心旺盛,贪欲如炽的红毛人,看到了足够大的机会,他们绝对会悍然撕毁所谓的交易盟约,插手交趾,甚至窥探滇南。
发展到了那一步的时候,大明才是真正的后方糜烂,受两面夹击,危机丛生,女真皇帝才真正有继承祖上遗志,在他这一代侵吞大明的指望。
陈老太监存着这份心思,跟在花弥身后,要一同去会见那个身份神秘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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