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既有传人,我……也该传下去一些才是。
关洛阳接过干粮,在河边坐下,细嚼慢咽,借着这个咀嚼的过程,渐渐平复了心神,把自己纷杂的思绪沉淀下来。
练武固然重要,但不能本末倒置,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入广州城,把名册送到该去的地方。
下午继续赶路,当夜在林中休息。
等到第二天下午,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小的茶棚、旅店,树木也多有被砍伐的痕迹,可见是已经靠近广州城了。
稍一打听,果然,这里离广州城只剩下三十几里地。
到了这里,教头反而愈发淡定,没有急着赶路,选一家茅草遮顶,驼背老夫妇忙前忙后的旅店,两人饱餐了一顿。
他们要了客房,其实也就是后面一小间屋子而已。
“今天下午就不再赶路了,养精蓄锐,好好睡一觉。”
教头手指上沾了点水,在桌面上画了个方框,又在方框一侧画了几条波浪,低声说道,“广州南面是珠江,城墙已经拆了,本来是最容易混进去的地方,但那些人肯定也能想到,必定请广州将军在南边重兵布防排查,这条路反而变得最凶险,不可取。
而其他三个方向的广州城墙,其实只有两丈多高,一旦被我们靠近到城墙底下,根本不用走城门,都能翻过去。
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死守在城墙底下,而是会在周边道路枢纽处布防。我打听过了,如果我们走北边,很可能在离城墙二十里外就遇到敌人,行踪暴露,堵截围杀就会接踵而来,让我们来不及混入广州城。
而要走西边,大约会在离城墙三里多的地方,才有一个必走不可的交通枢纽,那个地方又离广州城里太近了,一旦我们遇敌,或许还来不及打杀其中高手,城里援兵便会蜂拥而至,也不可取。”
关洛阳同样低声道:“只有走东边?”
“对,东边最有可能遇敌的地方,是在城墙六七里外,那里有个路口,如果是在那里暴露行踪,只要设法冲过关卡,不消半刻便到城墙下,而且有六七里的斡旋余地,我们可选择的方向更广,不至于直接被城里援兵迎面撞上。”
教头说到这里低笑了一声,“中庸的选择,也就等于其他各方面风险都沾点,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还是能蒙混过关最好。”
关洛阳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以满清政府对这份名册的重视,在交通要害处设的关卡,肯定都要搜身,教头的名册随身携带,外表看不出来,但若被搜身,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去?
所以明天等待他们的,只会是厮杀和狂奔。
这简陋的旅馆连床都没有,木板缝隙漏风的屋子里,两张草席铺在地上,陈旧的被褥盖在上面,就算床铺了。
关洛阳和教头都是和衣而睡,外面那对老夫妇忙碌的声响,也渐渐消停了。
等到夜色渐深时,教头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忽而呓语道:“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送名册会成功吗?就算名册真送过去了,以后的事会成功吗?
这话不该从一个老江湖从一个前辈口中问出来,问的对象更不该是个年轻人。
教头问出这话之后,就猛的睁开了眼睛,面上有些懊恼之色,深觉失言。
这时候作为前辈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自损士气?教头啊教头,这么多年都不曾服软,怎么夜深人静时,还真把这份犹豫说出来了?
但他的问题已被听到,也很快得到了清楚的回答。
“会的!”
关洛阳睡得安稳,答的清醒。
就算这个世界已经有那么多不同,他也从来没有质疑过某些东西。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里太烂了!
走个路都能踩到饿死的、烟鬼的、不知名的尸体,混着沙土的粗粮往下咽,那些发霉发臭发烂的空屋,孤寡老人陪着屋子一起发霉,客栈外面等着吃泔水的人,居然是成群结队的、抱着孩子的……
走村庄到小城,黄瘦如泥,历历在目,有几个像人?
然后一回头,那些半中半洋的装扮,富丽堂皇登场,从洋人到假洋人到土财主,到人到狗,再到老百姓之间的鄙视链。
怎能不使人揪心难言,气极冷笑?
烂到我这么个十八年太平年景养出来的胆小鬼都忍不了,烂到我这种连翻个墙上外网都担心违法的人,变得不得不去杀人。
这样烂透了的地方,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童子拜天王
九月廿五,大概刚过了子时,关洛阳和教头就悄然起身。
他们先在灶里找了点没烧完的柴,搓下黑粉,把脸上抹得污黑一片,看不清本来面目,才离开了那家破旧旅店,开始赶路。
这个时辰,夜色依旧深重,孤月在中天,寥廓高空,星光屈指可数,露湿风冷。
遥远林中,似乎隐隐有兽嚎传来,又有三两声乡野犬吠,不甚分明。
周边路径本来就是教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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