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呼吸、丹田用力,因早产之故,虽胎位不正,好在胎儿尚小,稳婆轻松便将孩子拽出来,溪岚用烧红的剪刀剪断脐带,襁褓裹住婴儿,抱到脱力的孕妇面前,笑道:“恭喜,是个女孩儿。”
颜倾辞凑上前去看,皱巴巴的小孩儿闭着眼,头上光秃秃顶着几缕胎毛,小手不安地对空抓挠着,刚觉有趣,未几,一声破天的啼哭响起来。颜倾辞唬得退出了西屋,坐回堂前,无事人般嗑她的瓜子,绮梦流绥问起,她朝她们嘘了嘘,只道:“我啊,方才是去别人的死门关前游了一遭——生孩子这种事说得轻松,如今亲见,倒叫人冷汗岑岑。你们两个小丫头日后若嫁人,定要擦亮双眸,瞧清那人值不值得你为他挺这么一回。”
王侯世家中,妇人死在产榻上的事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这一无佣人服侍、二无太医保驾的乡野民间了,运气好的自然能挺过去,运气不好的,遇上难产也只有死路一条。
见是个女孩儿,男人希冀的脸垮下来,唉声叹气道:怎么是个女孩儿?
大房妇人倒是比他欢喜,进屋抱着婴儿瞧了又瞧,直夸她生得好看,把孩子往侧室乳前一搁,教导她如何为孩子开奶。
溪岚洗了手退出来,对上颜倾辞玩味的眼神。
“我竟不知七娘还会接生?”
“现在不是知晓了。”
“看来七娘在侯府多年,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是在韬光养晦。”
“相比之下,叁小姐读书之驳杂倒更让人吃惊不已,上至兵书国策,下至妇人待产,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谁让我也是个妇人,对于这些必经之事,自然得事先有个准备,七娘接生手法如此好,日后可否也替我接生接生?”
溪岚知她又在挑衅自己,眉尖抖了抖,怒意暗藏,“想来叁小姐已是谋划好孩父人选了,你若肯生,我净手相待。”
“没意思。”讨不着乐趣的人嘴一瘪,吐出瓜壳儿,溺爱地看了眼两边坐着剥花生吃的小丫头,道,“我最怕疼了,这等罪我可遭不来,也无人值得我遭这罪,有这两个机灵鬼陪着我就够了。”
屋外妇人让男人给孩子取名字,男人想了半天,蹦出个“狸姐儿”来,被妇人好一顿臭骂。
男人不忿:儿子狗剩,女儿狸姐儿,天经地义。
妇人硕手往他头顶招呼过去,又赏他个爆栗:儿子同女儿能一样么?儿子取贱名好养活,女儿本就该娇生惯养,你取个不叁不四的名字,是想她以后进窑子么?真个猪油蒙了心的活宝!
那你说取甚名?!
我又没念过书,我哪里晓得?
还说我,你自己不也一头蒙?
嗬,樊寿,你长胆子了啊,还敢顶嘴?你赌输的那二十两我可记着呢,今夜给我跪到你爹牌位跟前去,好好和他老人家聊一聊你是怎么养家糊口的!
“不如就叫樊桃芝,二位意下如何?”颜倾辞笑着从堂屋出来,吵闹的夫妇动作一顿,疑惑地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溪岚跟出来,帮他们问着:“可有典故?”
“典故说不上,晋时葛洪的《抱朴子·仙药》中有云:五芝者,有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各百许种也……又有樊桃芝,其木如昇龙,其花叶如丹罗,其实如翠鸟,高不过五尺,生于名山之阴,东流泉水之土,以立夏之候伺之,得而末服之,尽一株得五千岁也。”
“原来是仙药之名,更有长寿之寓意,听上去倒妙。”
樊氏夫妇哪里懂得什么典故寓意,只听她们说这名字表长寿,就觉是个好兆头,纷纷点头定了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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