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蓦地停在了半路,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木盆,一方白布正上下浸透着冷水,而后自己悬浮在半空,拧成条状,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崔锦之本背对着人,正洗着昨夜用过的帕子,刚一转过身,便瞧见小少年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床上,瞳孔微缩着看向她。
“你看得见我?”她下意识开口。
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一个声音,小祁宥更加惊诧,他强装镇定,手臂却悄悄地伸到枕头下,握紧了那块早被他磨得锋利的石头。
崔锦之不确定他到底看不看得见自己,只瞧见小少年一副仿佛炸了毛的警惕模样,便尽力放软声线,温和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少年的手握得更紧,仿佛下一刻就能暴起伤人。
“昨夜你高热不退,若我想害你,你早就没命了。”崔锦之循循善诱,“况且,我根本碰不到你。”
她晃了晃手里的白帕,“我只能碰到这些东西。”
少年还是一副警惕防备的模样,看得崔锦之有些头疼。
看他如今年岁不大的样子,自出生便在冷宫,母妃是南诏人,也不知祁宥这时候能不能听懂中原话。
正当崔锦之在脑海中搜索着南诏的语言时,小少年却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是鬼神?”
他的中原话说得意外的好,只不过可能是昨夜高烧的缘故,此刻嘶哑得厉害。
崔锦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小心迷了路的孤魂野鬼罢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就到了这里。不过你放心,待我找到方法后,一定会尽快离开。”
少年没再吭声,只是将掌心的石子不着痕迹地推了回去,他低下头,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苍白的面容。
“你、你能出去吗?我想换一身衣物。”小祁宥捏了捏衣角,结结巴巴地开口。
崔锦之忍住笑,丢下那张帕子,转身出去了。
破旧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合上,祁宥绷紧的身子悄悄放松下来,他飞快地从木箱里翻出一身陈旧的衣袍给自己换好,才别捏着对门外小声说了句,“……我换好了。”
小祁宥的心底倒真没对这个自称是鬼怪的人有丁点儿的害怕之情。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昨夜他烧得神志不清,若真想害他,早就下手了。
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对鬼神志怪一类感兴趣的时候。
崔锦之觉得还尚未重生的小狼崽可太好哄了,但心头又不免沉重了几分,自己还不知道能停留多久,按照从前的经验,尽可能不要去破坏既定的命运,方可从这里安稳的脱身。
她看着小少年乖巧地仰着头,有些茫然地四处望着,不知道那人到底身在何方,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射进来,粼粼跳跃着的光挥落在他的面庞上,柔软的乌发温顺地落在他的肩头上,显得整个人安静而温和。
“……你还在吗?”
崔锦之收起思绪,像往常那样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笑了笑,温和地开口:“我在。”
哪怕多陪他一刻,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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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这段日子过得是悠闲无比,既不用处理家国大事,也不用同往日一样窝在房内养病,平日里就是晃荡在小祁宥的身后。
而祁宥的生活,比她想象的还要规律。
若当值的太监心情好,便会把今日的饭食送过来,若是不来送,祁宥便会自己去小厨房里做一些。要是没有食材,他便会像崔锦之第一日同他见面的时候,悄悄潜入太监们的小灶房里。
他会留出一部分的饭食,安静地放在常曦夫人的房门外。
望舒宫还有一名常曦从南诏带来的侍女,她除去浆洗衣物,主要就是照顾神智不太清醒的常曦。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崔锦之还从未见过那位传闻中的蛮族神女,但祁宥不提,她便从不开口问。
只是祁宥已有八岁了……
他八岁时,就是母妃自戕而亡的时候。
崔锦之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她只是拼尽全力,想要给这个孤寂的小少年再多一点温暖。
多一点点就好。
小祁宥蹲在庭院中,用树枝在地面上歪歪扭扭写着自己的名字,这是崔锦之前不久教他的。
崔锦之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字,决定先收起那些温暖,先把这个辣她眼睛的臭小子揍一顿再说!
不同于那个内里焉坏的祁宥,这只小崽子是真的半点也不懂得读书习字的事,比他当初装出来的模样还要笨!
丞相的拳头捏得都快滴出水来,少年无辜地眨眨眼睛,丝毫不明白自己这位新上任的鬼魂老师怎么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崔锦之无力地放松拳头,打算和他断一会沟通,免得自己气得痛下杀手。
“你去过宫外吗?”少年用树杈在地面胡乱拨动着,突然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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