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可这药也确实神奇,每每吃下去,总能缓解一二她身上的病痛。
可崔锦之此时没心思细究这些,强撑着坐直身体,开口道:“要走水路……闽州距离京城太远了,走陆路,要一月有余才能到,来不及。”
“老师。”祁宥握紧崔锦之的手,虽然担忧她,但知道她此刻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和她商讨起闽州之行来:“水路无法直达闽州,我们只能先到临安,再靠马车到闽州。”
她微微喘了口气,点点头。
“未免打草惊蛇,到临安后,不必通知各郡县了,通行的路引也不能写清查之事。”祁宥缓缓说道:“还有禁卫军。既然闽州郡守敢与匪帮勾结,手中必有私兵,我们还要调一支禁卫军来。”
“这些事我都会安排妥帖。”他仍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开,温热的体温坚定地传了过来。
崔锦之本忧心如焚,此刻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思绪却突然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场雪。
那个时候的他浑身是伤,仰倒在肮脏的雪水中,眼神中是孤傲与恨意。
可她陪在他身边不过五年,他就已经褪去曾经的瘦弱,变成一个真正鼎立于天地的半大少年了。
绞在一起的五脏六腑终于舒展开,她惨白的脸色此刻也终于一点点恢复过来。
崔锦之疲倦地点点头,又轻声开口道:“陛下让您同我去闽州,不仅仅是跟在我身边学习。”
她微微偏头,似是欣慰地笑了笑:“殿下长大了。闽州安顿好后,殿下可能准备着开府封王,再领个差事,入朝听政了。”
这一世的许多事情,都变得和前世不同。
令和帝这几年像醒悟过来似的,不再对祁宥这个四皇子抱有偏见,反而默许了崔锦之处理政事时带着他的做法。
也有可能是因为没了崔锦之教导祁旭,而这些年间,祁旭倒也没展现出什么引人瞩目的帝王之才来。
令和帝也没和前世一样,早早定了祁旭为储君。而是按照惯例,到了年龄便让诸位皇子开府入朝,祁旭去了工部做事,而祁邵则进了顾云嵩的玄甲军历练。
大皇子祁淮没什么野心,平日里只和一些穷苦清贫的读书人一处看书习字,令和帝把他丢进翰林院整理书卷,倒没怎么管过这个儿子了。
隐隐透露出想要皇子们各自逐鹿之势。
空气中缓缓流动着闷热压抑之感,突然一声沉闷的空雷响起,惊得大地似乎都晃动了一瞬。
崔锦之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她知道,不仅是闽州,不久后的京城,亦有一场风暴在缓缓酝酿。
癸水
海上舟行,浪卷波澜。
崔锦之立于船头,闻着海面上带着咸腥气的潮湿空气,努力将翻涌的吐意压制下去。
“老师。”少年面如冠玉,身姿英挺地立定于她身旁,自然为她顺了顺后背,一边递来一杯茶。
崔锦之接过茶喝下,总算去了恶心,她略略抚了抚胸口,问他:“到哪儿了?”
少年神色平静地眺望海面上的万丈霞光,答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临安了。”
“到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们只能先找一家客栈住下。”
她点点头,正待还要同他还商议什么,突然觉得小腹一片坠痛,额上也密密麻麻地冒出冷汗来。
祁宥瞧她脸上惨白,立刻扶住崔锦之:“老师!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崔锦之只觉得小腹疼痛无比,浑身发冷,她艰难地喘了口气,想要安慰祁宥,可一阵阵绞痛让她开不了口。
她心道不好,知道是自己那乱七八糟、从不规律的癸水来了。
祁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紧紧拧着眉,眼角都是一片严肃之意。
他直直地向船舱的厢房走去,一脚踹开门,走路急切,可却在将崔锦之放在床榻上是,放缓了力道。
少年半蹲下身子来,眉目间的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了,“老师这是怎么了?我让他们即刻靠岸,给你找一位医士来。”
“……别!”她急忙拉住作势欲走的少年,“不过是老毛病,况且臣会医术……”
崔锦之忍着疼痛开口:“殿下先出去吧,臣休息一会便好。”
祁宥抓着她手,仍不愿离去:“老师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心。”
“那就麻烦殿下为臣找来一块干净的棉巾……”她只觉得痛的全身发软,连脑袋都昏昏沉沉了起来,勉强镇了镇心神,又道:“若有草木灰,也请殿下取一些来。”
祁宥立刻起身为她找寻,想起崔锦之刚才冰凉得像死人的双手,又去了厨房找厨娘往汤婆子里灌了热水。
本就是炎热沉闷的夏季,这些冬季采用的汤婆子早就被收起来,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厨娘为他翻找了好半天,总算找到了,灌好热水后递给祁宥,瞧见他手上还拿着棉巾和一小罐草木灰,会心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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