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刺史忧于身后,则应携宗室北进,依托六镇,如此不失为明智之举。”
“依托六镇?”卢霑旋即轻蔑一笑,“娘子如此说,岂非让我将姜氏幼子直接拱手,送与皇后?”
云岫则道:“在下建议,绝非徇私。皇室宗亲虽封汉土,但终究与鲜卑旧族同源;皇后虽为鲜卑妻,但仍系汉祚。家宗血脉,岂可轻违?皇后素丝之志,绝非昧私苟进,交遘朋党,还望刺史察此公心。”
卢霑沉吟片刻,终究叹息一声:“云岫娘子,你今日能来与我说这一番话,可见也是对皇后有情有义。只是此事,我并不能就此答应。娘子所言之道理,唯系皇后一人,是一人之理,一人之政。可于我来说,一人之政与众人之政实在大有不同。”
“一人之政,其私恩怨愤皆可理之当然而肆意侈大,汉祚之情也好,鲜卑之血也罢,付诸政治,即便是德与礼,也难钳制。唯有让天下人的挟持,才能让持御宝者不敢妄为。因此,仅凭娘子这番话,我并不能作此抉择。即便皇后果然秉持公心,即便……让我死在长安。”
卢霑说完,将钟长悦带给自己的诏书递给云岫。
“濮阳王能够在洛阳掀起风浪,不是因为他有多贤明,手腕有多高,而是各个势力允许他掀起风浪。同样,这封诏书之所以能够最终落到钟长悦的手中,也不是因为皇后想要把它交给钟长悦,而是那些潜在的势力希望把它交给钟长悦。”
“众人之政……”卢霑疲惫地抬起头,“我选择留在长安,一是为忠为职,二是,即便我身死,这个抉择的背后仍有众人之政制约的力量。于车骑将军如此,于皇后则更为重要。”
云岫先是有些惊诧,然而深思稍许后,平静地对卢霑道:“卢刺史实乃狂狷人。”
“或许吧。若非如此,我一介寒庶实在难以出头。”卢霑苦笑着,目光闪烁,忆起当年在建邺直谏皇帝的场景。狂狷吗?那番话着
实是狂狷的。可是,他并不后悔。
“狂者、狷者,俱出儒生,世人对我等的讥讽,大抵如此。可是纵观青史,儒的迂,儒的狂,儒的狷介,也犹为无奈。它作为不多的能够被帝王与世族认可的学说,能明世以诸篇,能养士以为国,已是不易。”
卢霑握着茶盏的手松弛下来,连眉眼都带着无限唏嘘,“我也曾闻皇后在金城时所做辞赋。害我者世道,伤我者世情,世之折磨于人,无外乎道者情者,无外乎政字党字。道如业火,情似瀚漠,狂狷便如颙枭之羽,蜥蜴之皮,不过是寒微羸弱之命生存于世的手段罢了。以此经术,代代相传,后来者或有甘霖可待。”
云岫站了起来,目光中是全然的不可思议,以及一丝怜悯:“可是卢刺史,人这一生若只能作雨滴而为雷声布荐,作木柴而为烈火先行,又何异于落入道德与经术的陷阱,在这个陷阱内,最狂狷者或许死的最为惨烈。”
卢霑只是笑了笑:“但若这样的陷阱也不存在,即便佛陀也并非善类。”
云岫默默起身。
“云岫娘子。”卢霑止住她,“你忘记拿东西了。”他指指那份通关文牒。
“我不需要。”云岫没有回头,“卢刺史,你我也算各守其道。如果天下注定大乱,我也没有想过活着回来。”
房门推开,雨声淋漓。
“娘子且慢……”
……
云岫离开卢霑府邸,走进雨幕中,一柄伞遮在她头顶。
熟悉的声音轻柔而冰冷:“众正盈朝,自古至今,从来都不会出现。这个乱世最厌烦的就是皇帝与皇后这样的明君,以及……卢霑这样的中正之臣。”
云岫侧身而过,走进雨幕。
“你为什么会选择和她一道?”钟长悦抛开伞,突然转身,目含火光,“门阀畸大难治,粉饰自己的尊贵与崇拜。寒门破土而出,壮大自己的枝叶与根基,皇权也难以再视这种野心于不顾。这样的世道下,即便是黑暗的政治与殊死的搏斗也都被默许,背叛与野心也堪称合理。车骑将军才是这乱世唯一的解法。只要皇后一死,南人的军队便可携以大义,重新犁扫这片山河。更美好的王朝会在前方等待,而皇后,必然会与她的帝王一道,死在青史的前一页。”
“或许。”云岫站定了,终于回过头,毫不躲避地看着钟长悦,“治世常悔唾不恤民生的征伐,乱世多讴歌不昧利害的斗争,皇后既死,大义在荆州,汉祚伸张,总会有人站在你们这一边。然而兴,百姓不苦欤?亡,百姓不苦欤?大义固可凛然不屈,奈何为沧桑正道。”
“我所信任的人君,她在以最少的流血、最少的疼痛弥合天下的伤口。而你的野望,你们的野望,不过是对江山百姓的重视,而非对江山百姓的衷情。那些大义的定论、政治的抉择、军队与民户的计数,不过是可以被计算的棋子。当你们杀死她的那一刻,恐惧与怀疑在暴力中代代相传,野心与潜伏在杀伐中层层驯化。她或许会死在青史的前一页,但你们也会被更阴谋的政治所取代。”
“择术而用,各有奥妙。择道而行,方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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