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深夜政变,恰如滴入海水中的鲜血,让她无法入睡,惊恐有之,其余心情亦有之。整座殿宇与整座皇城一样,只有婴儿才会熟睡。
“没想到王赫那里会这么顺利,总觉得他那里会难些。”陆昭对镜正了正发钗,语气平常的好像在说某个世家子弟入仕的事。
“他那里怎么会难?”雾汐正为陆昭整理头面,“要说难,当是吴太保那里最难吧?”
“还真未必。”陆昭说得轻描淡写,“阊阖门也好,大司马门也罢,能进就进了,基本不会有什么战斗。阊阖门还要死斗,说明禁军根本就不支持你,进去也是个死。”
说完,陆昭走到书案前,取出一份已经写好的手书。“派人送到阊阖门,就说濮阳王入宫,我并无异议。”
待王峤与徐宁赶到时,太保吴淼早已与冯谏在城门上等待。徐宁看到长子的尸体,早已扑上去哀嚎大哭,同时他也意识到吴淼与冯谏已掌控阊阖门,哭过后镇定地站在围拱的士兵中间,大声质问:“太保与领军将军取我儿性命,原因为何,不知可否道我!”
吴淼却不回答,直直看向王峤:“王司空何以突然入宫?莫非宫中果真有妖僧作乱?”
王峤有些难堪,临时改变主意,要请濮阳王入拱,他并没有向吴淼说明。一是他不能够确定吴家在濮阳王与皇后之间如何选择,二是也害怕吴淼的地位分走陈留王氏的从龙之功。不过事已至此,两家也是姻亲,利益之事只要想说,就没有说不明白的。
王峤向前一步,道:“国有为祸,不止于一二妖僧。今日中书与某等共奉大义,匡扶正道,事关魏鼎安危,因此未向太保细述。太保既已入宫,不知可否先下城门,你我于别殿共议此事,若有误会,也好解开。”
吴淼却遥遥拱拱手,冷然道:“魏鼎安危事大,既如此请司空与我速入台省,暂掌制敕,稳定朝纲!”
王峤认为吴淼仍是在怪自己临时变卦不肯告知他,故意刁难,因此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并不计较。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要拉着徐宁一起把这场戏做好,场面圆上了,濮阳王才能顺利进京,吴淼那里他自有信心说动。
王峤强入人群,拉住徐宁,而后快步行至一宽阔之地,高声下令:“中书署衙所有郎官先集于宫城西省,以待濮阳王入都。右卫将军暂于千秋门待命,并调动附近城防诸卫。更请太保坐镇外朝,与领军将军同守阊阖门,并向洛阳令传递消息,确保濮阳王入洛无阻。”
路永听罢,情急道:“濮阳王携兵入洛,必然强卒环拱,洛阳令岂能弃防?”
王峤此时更是装也懒得装,冷冷瞥了路永一眼,挥手驱赶道:“噤声!国事自有三公定夺,何须尔等置喙!”
诸多命令下达,王峤也亲自登上门楼,望着甲胄在身的吴淼,拱手道:“不知太保意下如何?”
吴淼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卑微的王峤,语气颇有不悦:“司空与徐中书相约起事,似乎与老夫并未提及啊……”
王峤长叹一声,却躲避着吴淼的目光:“宫中有变,事发突然,各中缘由复杂,也是无暇细述。阊阖门乃禁中咽喉,还要请太保与领军固守,护引濮阳王入宫,不可稍有差错啊。”说完,又低声道,“此乃我兖州世族大事,太保中流砥柱,事成与否,全在太保!”
王峤此言一出,吴淼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临事有变,你也是难得从容。既如此,禁中制敕之事,司空与徐中书自定,我就不参与了。只是……”吴淼也将声音压低了些许,“徐宁事后必除,不知司空可有其把柄在握?”
王峤目光闪了闪:“浮图所僧众至今未出,只是我手中兵力有限……”
吴淼点点头,旋即道:“洛阳宫南北门俱在我等之手,皇后在东北寝宫,此时未可侵扰。待濮阳王入都,引姜弥前往浮图所审理僧佞入罪。若徐宁胆敢兴兵相争,则可搬出皇后仲裁此事。”
王峤这才重重握了握吴淼的手:“太保所言,正为我所虑。濮阳王入都,我等未必一定要加害皇后,此中无奈,不知皇后是否能有所体谅啊。”
吴淼心底泛起一丝嫌恶,语气却还如常:“承明门我自会与王光奕打好招呼,宫西省台有司空坐镇,自可无忧。届时皇嗣入宫,护从必然不寡,还需中书印加右卫将军手诏开启武库,以取军用。”
“好说,好说。”王峤心中一块巨石也落了下来,“太保以大局为重,此夜若无太保,我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对了,杀死徐凤之人,不知太保是否方便交出。”
“若无此义士,徐凤早已携兵马入直此门!”吴淼目光稍抬,倒让王峤后退几步,“此节徐宁若能认下,尚可共事,如若不然,除之则如反掌矣。”
王峤哑口无言,的确,与其让徐宁掌握阊阖门,还是让吴家掌握更可靠。王峤颇为歉然地对吴淼点了点头,随后在禁军将士的围拱下离开阊阖门,准备迎濮阳王入洛事宜。
看着王峤与徐宁远去的背影,冯谏不乏担忧:“皇后同意濮阳王入洛,是否太过轻率,历来宗王之乱,皆是祸国之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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